贝尔摩德将烟一点点吐出来,"也许君度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弟弟,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和他联系。
….波本,君度根本没脸、也不敢来见他。"
安室透沉默着将控制器递给她,在刚举起来那刻就被对方一把抢了过去。
直到将引爆器拿在手里,贝尔摩德才发现自己在微微发颤。
已经用秘密换来了自己的天使的安全,现在还在后悔什么呢?矫情到有些不像自己了。明明之前这样的交易多的是,任何人的秘密或伤痛在她看来不过是商品,可供自己换来任何想要的物品。
好几年之前,自己还能当面用极具讽刺意义的的称呼,那位神话中弑母的守护神horus,来毫不留情地刺激对方,现在居然连那人隐藏的秘密都说不出口。
君度那个家伙,倒是让她都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感受着频率明显不对劲的心跳声,贝尔摩德接讨过控制器后,忍不住想到,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快被
冰凉的金属表面烫掉一层皮,好像连带着这层漂亮的皮囊都要被烫穿,露出下面腐朽不堪的内里。
心脏处甚至传来了细微的绞痛。
什么,原来魔鬼也会愧疚吗?
女人努力扯动嘴角,只换来一抹僵硬至极的浅笑,她卸开控制器,打开车窗将里面装着的内核全数扔进雨里。
安室透从刚才就开始沉默。
现在他完全知道君度到底为什么不来见月山朝里了,也知道了……为什么君度对确认完目标的脸再动手有近乎病态的追求。
君度每一次执行任务时是不是也在害怕,有朝一日自己唯一幸存的亲人也会被组织带着恶意,看好戏般混进任务目标中,一直到自己已经夺走了对方的性命,扒开阻挡面容的黑发,看见那张惨白的脸时才发现,自己杀的是谁。
就像不知道多少年前,刚刚成年,终于从组织阴暗的地下基地走出去的青年,在最后确认任务完成时,轻轻拨开因为被做过手脚的故障车辆死在路途中的夫妻凌乱的黑发,看见那两张带血的面容时一样。
那个救下景光的神秘男人,终于被他收集到的虽有碎片拼接出零零碎碎的过去。
男人感到内心深处翻腾着的压抑和自嘲,大概是对自己已经习惯了用筹码去换取别人最苦痛的灵魂碎片,再将其向脸颊的商品一样摊开,来证明自己的''恶'',来为公安获取更多的情报这件事情。安室透以为自己会和之前一样。
看见实验基地中的惨状,对抗组织失去生命的人,因为组织陷入绝境的人民,正义的公安先生会愤怒、会恨,会更加义无反顾的成为连姓名都不会有的子弹,坚定杀死这头庞然巨物一般的组织的决心。
但是现在,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连恨意和愤怒都忘却了,只感觉……可悲。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又冰冷的可悲。
……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不知道又开出多远,贝尔摩德开口道,她的语气中难得失去了所有调笑意味。
"当然不会再有下次,交易已经完成了。"安室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放的轻了一些,甚至露出了一个饱含恶意的冷漠形容作为对于君度秘密的回馈,手却只有拼命捏紧方向盘才能勉强止住颤抖。
"哈,也是,我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你当然不可能再做这种事…….下一场交易,你可以现在就和他好好谈谈了。"
安室透一愣,这才猛地将早已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注意力拉回来,转头看向前方。
突然的急刹车让后座上昏睡着的月山朝里整个往前栽了一下,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金发男人却没时间再没管这些。
前方的马路中央横着一辆车,看版型并不像是那位代号成员会青睐的款式,倒像是道路上随手抢来的。
刚才话题的主角正靠着车门,在细微的雨滴中没有撑伞,任由细雨落在自己的黑发和长风衣上。
他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烟,嘴唇比平日里还要殷红几分,手上仍然套着终年不变的白色手套,等安室透彻底让车停下来后才随手将烟扔在一边低洼处的雨水当中。
火星很快被浑浊的雨水吞没。
"真是稀客。"
安室透放下车窗,率先开口道。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手却早已摸在腰间的枪上,警惕着对方的动作。
君度几步走上前来。
冷灰色的视线先落在后座上,在短短几秒确认完月山朝里的情况后,男人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柔光。
那种眼神放在君度这个杀人如麻的代号成员身上实在太过奇异,安室透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或者是黑夜和朦胧雨幕制造出的幻觉。
下一秒,前车门被猛地拉开,尚未反应过来,安室透直接被人拽住衣领从车上扯了下去,背部狠狠砸在车身上。
“嘶———“
金发男人从牙缝中挤出吸气声。在被按在车身上的同时他手中的枪就对准了对方的心脏位置,君度却没拿出任何武器。
他冷灰色的眼睛冰冷的像金属一样。里面压着马上就要腾起的风暴,阴郁而诡秘,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没有被枪口或者匕首威胁着,君度甚至只是拽着衣领把他按在了车身上,安室透却无端肯定...….
君度是真的想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