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暑气渐升,东都入了夏。
冷桓琅近日留在东都养伤,除开为亓晏办事那次,他似乎将身上原本数十年奋不顾身的劲给丢了,不再一心放在常远镖局上。阿芜因而多了许多与师父相处的时间。
冷桓琅头一回带阿芜在外面酒楼用午饭那日,容王府上送来的八角食盒孤零零地摆在桌上原封不动,阿芜回来后看见了,晚上拎回王府有些愧疚。
而她的一切,亓晏都明了,男人只是笑了笑宽慰她:“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哪里值得阿芜忧愁整个下午。”
阿芜想摇头,告诉亓晏她不只是因为那些被浪费的饭菜而已。她认得出那里面有亓晏无声不言明的体贴,故而才有了厨子每日特意多做的一份午膳。
之前亓晏那句激烈的言辞似乎点醒了冷桓琅的愧疚,让他正视这些年他对小徒弟的疏忽,无言的陪伴是冷桓琅笨拙的弥补。尽管阿芜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见到师父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但至少她很开心。
阿芜迫不及待把心里这份欢喜分享出来,亓晏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倾诉。
“师父,终、终于好看了。”
没之前那样又黑又丑了。
尽管入夏后的东都日头毒烈,但冷桓琅不再接镖出远门,许是天生体质,很快就白了回去,原本丰神俊朗的相貌恢复了七八分。亓晏没想过自己竟会坐着听阿芜谈及一个师长的相貌,无言之余又忍不住犯起了醋,阿芜没注意时,好看的唇撇了撇。
阿芜说完,目光落在亓晏脸上发了会怔,因为她发现自己说得并不太对。师父是少见的俊逸,可亓晏好看得足以让上天垂青。而他比冷桓琅更白,无论酷暑寒冬,他的脸色永远都带着一分苍白,削弱了他身上的锋锐,不了解他的人甚至初见亓晏会觉得他是一位清瘦的贵门公子。
亓晏发现阿芜不说了,疑惑地看着她。
阿芜轻轻抿着嘴角,之后亓晏再问,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亓晏想参透阿芜的心事,可他毕竟不能钻到阿芜的心里去,心里为此生出一丝夏日的烦躁,可阿芜的手却倏然搭在他的手腕上。
阿芜怕亓晏的脸色苍白是气血不足,又怕是当年旧伤留下的隐患,便想好好探探他的脉。亓晏上过战场,而东都亦是无形的权利博弈,他的警惕从未丢过,阿芜的手指刚搭上他脉的时候,亓晏反手将她的手腕握在手中。
这一转变于阿芜而言不过眨眼,她忍不住睁大了眼。手中仿佛握着一块白玉脂,亓晏也反应过来,不过没有像阿芜那般情绪表露在脸上。
“吓着阿芜了?”
阿芜摇头,她只是觉得新奇。可想一想江州时,醉酒的亓晏轻身一跃,就在两边的墙头来去自由,那他这轻轻松松的一个拿捏似乎也不怎么奇怪。
阿芜解释:“替亓晏你、把脉。”
阿芜刚说完,亓晏这一回直接把手伸到了阿芜眼前,只不过手心朝上,手指朝里扣着,就在阿芜眼前,把方才碰触到她的触感全都抓着挽留在手心。
阿芜谨慎地诊过脉,确定亓晏没事,才轻轻吁了口气。
后来亓晏心思转过来,发觉原是阿芜的关心。原本好好处理着公务的容王莫名地自笑起来。
之后冷桓琅偶尔再等小徒弟一起吃饭,阿芜就会拉着他一起分着吃王府厨子做的饭菜。冷桓琅一尝,有些沉默,他这些日带阿芜去的酒楼里没有一家厨艺比得上容王府的厨子。小徒弟在容王府衣食住行哪一样都比从前好,就连跟着崔胜学医都是托了容王的福,两相比较,做师父的也有些郁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