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焦听见了,自车厢里探出头,“出了什么事,好似听见人声?”
马车缓缓停下,黑牛点头,“先生,是个娃子。”
茅焦抬头望去,果然一个小娃正满头大汗朝这边跑来,他认出来人,大吃一惊,“小郎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二人连忙从车上下来,秦栘也堪堪跑到车前,两手扶着膝盖大喘气,“可……可给我撵上了!”
茅焦走上前去扶他,“小郎君为何这时赶来?”
秦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走。”
男人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小郎君老远来送我,焦记在心里了。”
“什么来送你?我已说了,你不能走。”
“我将去秦,昨日已告知小郎君了。”
秦栘放开他的手,走到对方面前,恭恭敬敬向他施了一礼,“所以我今日特来拦你,望先生不要离开秦国。”
茅焦面露难色,“小郎君,我已决定好了。”他以为少子同他一样感念相识,不忍离别,开口柔声安慰,“燕国虽然遥远,往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秦栘拧着眉头,神情要多郑重有多郑重,“我以秦国太子的身份,请先生留在秦国。”
茅焦与车夫俱是一愣,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又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秦栘先是不解,后是恼怒,“你们这是……不信我?”
茅焦走到他跟前,矮下身,拿袖子给他擦掉脸上的黄泥,“小郎君切记,往后莫要再胡言乱语了,冒充太子是大罪,给旁人听去可不得了,说不准还要连累你爹的。”
“我不像太子吗?”秦太子问了个极为严肃的问题,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茅焦同身后要笑不笑的车夫对视一眼,回过头,眼神带着一点责备,表情严肃,切切叮嘱,“娃子不可撒谎。”说罢,又加上一句,“更不可胡言,岂不知祸从口出?”
“可我真是秦国太子啊,真真的!”秦太子心急火燎,气愤不已。
茅焦与黑牛瞧他灰头土脸,今日穿得虽不似先时简陋,但衣裾撕了一大块,破得厉害,不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那里捡来的。
秦栘瞧他二人眼神还是不信,“是真的!我爹真是秦王!”
茅焦皱着眉头,娃娃当真不知事,好言叮嘱竟不肯听,“你上次还同我说,你爹十分潦倒,连身衣裳也没钱给你买。”
秦栘一脸问号,他说过?
“还说,你爹虽然没钱,但他是个好父亲。”
这么肉麻的话……确定是他说的吗?
“你还说,你爹如此贫困还要省吃俭用养育孩儿,十分可怜。”
秦栘想起来了,“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不等茅焦接着说,旁边黑牛羡慕地望着那匹悠闲漫步的大红马,忽然开口说道,“若说这是你的马,那我倒肯相信你是太子,真是好一匹宝马呀!”
茅焦顺着车夫的视线望过去,脸上也露出惊讶,那匹红鬃马,马头高峻,两耳如削,口吻狭长,双目炯炯有神,四蹄修长强健,浑身肌肉紧实,尾骨高垂,通体红亮,实乃万金也难得的良驹。
秦栘眼皮蹬蹬跳了两下,当下也管不了这么些,只盼先将人劝回去再说。
他绷着脸,端着秦太子的架势,“算你有眼光。”
茅焦心下不定,狐疑地望着他,“娃,你真是……太子啊?”
“如假包换!”
黑牛不信这娃,但他信那匹马,他赶了这么多年的车,从没见过这样的良马,他扯扯身边人的袖子,“先生,太子不准你走,要不……便不走了吧。”
茅焦迟疑,“这……”
秦栘见二人总算要相信他了,他上午拉住要走的人,“请先生同我回去,我这便带你去见秦王。”
男人手上一哆嗦,大惊失色,“去……去见秦王?”
“不错,去章台宫,面见秦王。”秦栘见他惶恐,忙开口解释,“先生的衣囊已经寻回,望先生恕罪,我未经允准,擅自翻阅了先生的手记,方知先生大才,请先生速与我回咸阳去,为大秦兴盐利,让河西万万人都能吃上一口好盐!”
古来山东之地,燕齐楚多食海盐,山西之地多食盐卤,主要是池盐与井盐,说来也巧,从前有部戏,恰巧取景地在山西,他也是在拍戏之余了解到了一些当地的历史,其中就包括已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五步制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