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在辱骂卫君?”
公孙赤不敢吭声,想不好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秦栘酝酿好情绪,“你听了这么一句,便以为我在辱骂卫君,那我把话说完,你再听。”他说着,仰起脸,迎着夜风忽然入戏地红了眼睛。
“啊!卫君!”
“他从黑暗中走来,旭日是他的风采!”
“他迎着危险而去,无畏是他的气概!”
“他用钢铁的意志与磅礴的力量,捍卫大秦锐士的无上荣光!”
“他把平安留给别人,将棘刺留给自己。”
“他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只知道奉献自己,付出自己,燃烧自己,这样一个不懂得为自己着想的人!”
“啊!卫无疾真是天底下最大最大最大的!大笨蛋!”
“一个大公无私的笨蛋!”
“一个舍己为人的笨蛋!”
“一个可亲可爱的笨蛋!”
同行的黑鹰锐士个个动容,令主的确让人敬佩。
卫无疾咬牙切齿,耳根子红透了,好想揍死他。
秦栘抹了一把泪,语重心长地问面前情商堪忧的青年,“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骂他吗?”
公孙赤目瞪口呆,想提醒他身后有人,“少……少君……”
秦栘叹气,觉得自己应该是说明白了,“所以不要断章取义,同样一句话,你弄不清前言后语,听到的意思可能就是截然相反的,你想想,如果卫君听到我前面那样说,他肯定要揍死我,但如果他听到我后面说的,他……”
话没说完,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后面说的,似乎也没好听到哪去。”
秦栘背上一哆嗦,不等他回头,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眨眼他已经给人揪起来强行挟制在腋下。
他苦挣不脱,“卫无疾,你不讲武德!”
“等少君学会讲口德,再来同我谈武德吧。”
“你听不出我对你由衷的赞美吗?”
“恕我愚钝,听不出。”
“你要带我上哪儿去!”
少年理也不理,回头吩咐一旁待命的手下,“你们正常换岗,不必等我了。”
“诺!”
毫无疑问,在秦国早熟是一种美德,秦王嬴政十三岁继位,成为大秦国君,卫无疾小小年纪接掌龙舌金箭,令君王如臂使指,秦国太子也是一样。身边的人尽管都怀着一种对待孩子的宽容心态,却又盼望着他能出类拔萃,与众不同,拥有成人的勇力跟智慧。
那天晚上,卫无疾并没动手,他只是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直言不讳地对他说,“在我眼中,你不够格。”
秦栘也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读书不行,剑术也学得不好。”
黑衣少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不,我想说的是,少君根本不清楚自己是谁,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听了这话,不免吃惊,“卫君何出此言?”
卫无疾严厉愤然的目光里带着迷惑,他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我错了,你毕竟是君上选中的孩子。”
“扶苏能否再问一句,卫君的这种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少君成为太子,似乎并不开心,既不见少君关切国政,也鲜少听少君与秦王谈论东出,一个没有志向的国君,我实不知他会将国人带往何处。”
秦栘没有多做解释,他并非不关心,而是他知道,对方所说的一切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为现实,始皇嬴政会将历代秦君的志向在今世一并完成。
扶苏一定也是有志向的,可惜史官没能记录下来。
他问自己,此时此刻,他的志向又应该是什么呢?秦王期以万世,或可为志,然纵观华夏五千年,谁能万世?
秦栘将新学的剑招练了半日,师父又看出他的心思不在练剑上,但难得什么也没说。
回到寝殿刚坐下,他便听见庄喜在门外小声说,“少君,是我,我能进来吗?”
他应了一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庄喜提着食盒,在门外戍卫郎官的逼视下,迈着小碎步乖巧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