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养的彘

“怎么了?”

“扶苏在云阳苑玩耍时,不慎弄伤了苑中的兰草,请祖母降罪。”

老太后好一会儿没说话,“我是老了,但没聋,也没瞎,你这性子也不知究竟像了谁!”

秦栘默而不语,他越清楚原身的处境,越知晓这秦国的王长子难做,长辈寄予厚望,外戚倾力支持,都盼他能获得秦王的认可,坐上秦国储君的位子,可焉知不是如外间所传,秦王岂能坐视秦国成为“楚人的天下”?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不得不端起王长子的风范,早早懂事明理,可即便这样,依然达不到任何人的满意。

“你年纪还小,有些话我不该这么早对你说,这后宫你也睁开眼睛看看,妘姬眼巴巴盯着王后的位子,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嬴高!现在兄友弟恭,那是还没到争的时候!”

“曾祖母息怒,是扶苏错了。”

老人家借着侍人的搀扶从席上吃力地站起来,“罢了,人有生死,木有荣枯,不过是时候到了。”

秦栘望着老太后步履蹒跚转入内殿,上了年纪的人最忌“生死”二字。

陪侍在旁的女奴从沸腾的瓦罐中舀起半勺热汤,来到跟前给他添了一碗茶水,“公子不知,兰花娇贵,不耐秦国的水土,这些年栽在苑中的兰草,只活了这么两株。”

公子高回到寝殿还在抽自个儿爪子,早知道是华阳老太婆养的花,打死他都不碰,也不知大兄去见老太后,会不会挨骂。

走进宫室,又瞧见他阿娘正对着铜镜涂涂抹抹。

妘夫人一回头,吓得亲生儿子一蹦三尺高。

“蹦什么蹦,像个猴子一样,快看看,娘亲美吗?”

嬴高没躲过老娘的无情狼爪手,他瞪着老娘的烈焰红唇,一脸抗拒地往外撤,“阿姆,你这也太……”

女人娇羞地笑了一下,“太美了吗?”

嬴高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美……美美美美!”

妘姬哀叹一声,望着镜中人孤影自怜,“就是说,我乃齐国公主,论出身,论容貌,论气派,我哪点儿配不上秦国的王后?”

齐地富饶,秦国远交近攻,两国最是友好。

小崽子在旁吃手,“王后有啥好的?”

妘姬气恼地给了他一巴掌,“你真是家养的彘!我不做王后,你如何当太子?”

“当太子干啥?”

“先当太子,以后才能做秦王啊!”

嬴高差点把头摇掉,“我才不当秦王。”一想起将来要娶一群嘴红得像涂了猪血的女人,他便觉得背上汗毛倒竖。

“为何?”

嬴高挣开母亲的手,“烦死了,就不当。”

妘姬气恼地拿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娃!”

小崽子跳起来,“好哇,你骂君父是狗!”

“你吃屎了吗?胡言乱语!”

“我才没胡言!你刚才还说我是家养的彘!对,你还骂秦王是彘!”

妘姬又羞又窘,气得七窍生烟,“嬴高,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