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同学并非独生子女,说到父母偏心,也是疾声厉色、如泣如诉。
梁锐希忍不住揶揄他们:“你们那都叫啥事儿啊,一点儿委屈还哭上了,是不是个男人?”
魏然不服气道:“你这种乐天派肯定从小家庭美满,怎么会理解我们心里的痛苦!”
梁锐希本来没打算说什么呢,被魏然这一激将,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道:“我爸在我七岁那年就没了。”
众人都愣住了,一脸震惊地看向梁锐希,连周琰也意外地盯着他。
梁锐希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意外事故去世的,没什么啊,他没的时候我还小呢,都没什么概念。”
有人问:“你不难过吗?”
梁锐希回忆着道:“隔了这么多年,我有点记不清了,印象中我小时候总是调皮捣蛋,我爸还打过我呢,他对我也是很严的。但随着长大,我发现别人的爸爸都在,我的没了,就挺羡慕的。尤其是初中的时候,每次我跟人打架,都特别担心,万一人家打不过我,找了他爸来,那我找不了我爸,心里头难免有点虚。”
他边说边缩缩脖子,表现自己当初的心态,把大伙儿都看得哭笑不得。
魏然又问:“那你妈妈呢,你妈妈应该对你挺好的吧?她有给你找后爸吗?”
梁锐希摇摇头,眼神黯淡下去:“她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走的。”
吕靖同惊道:“什么意思,你妈也没了?”
梁锐希:“不是,反正就突然间没音讯了。听我姨说,我妈是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去了,我也不清楚,应该是离家出走了,也可能是悄悄改嫁了。”
他说这些话时很平静,但这语气反而比那些苦大仇深的更有分量,也更轻易地触动了同学们的心。
有男生听得受不了,几乎是用看孤儿的眼神看着他:“那你怎么长大的?”
梁锐希都被他们看笑了,轻松道:“我还有爷奶和外婆啊,还有我姨,我差不多算是我小姨带大的吧,他们都蛮疼我的。我爷爷跟我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无常的,不要觉得那就非得是我该有的,太在意反而活得不高兴,珍惜当下更重要。”
沈晖低声感叹:“你爷爷是个哲学家。”
“是啊,除了我小姨,我最喜欢的就是我爷爷了,”梁锐希摇头晃脑道,“而且我从小到大碰上的老师也都对我挺好的,初中的时候,我打架班主任从不批评我,但我一哥们打架,就天天被老师罚站、罚抄校规,嘿嘿嘿,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
沉浸在梁锐希悲苦身世里的同学们被他这一通自恋的发言刺激得纷纷“靠”出声来,感叹老天爷是公平的,看他没爹无娘的才给了他这张脸。
等气氛重新热络起来,梁锐希才扭过头去安慰魏然:“可能是你爸对你要求高呢,但有要求也代表他关心你是吧,你想想他要是哪天不在了,你还委屈么?”
魏然眼眶一红,拿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说:“谢了兄弟。”
听梁锐希分享完自己的经历后,也有人叫周琰说说自己的故事。
周琰之前都只是安静旁听,突然被人点名,不由道:“我本来也有些年少为赋新词的愁闷,但听完大家的故事,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不值一提了。人生无常,这罐酒我干了,谢谢你们给我的启发。”
说着便“咔哒”拉开了一瓶新的,仰头喝了起来。
大伙儿起哄叫好,见周琰一口气把一整罐啤酒都喝了,也不再追问什么。
喝到后来大家都高了,原先叫嚷着“喝个通宵的”男生们也都一个个倒下了,剩一小半酒量不错的,这时也不再管什么面子里子,能逮着一个没睡的就在那儿畅所欲言,把方才没敢公开说的秘密都说了。
连沈晖都罕见地在魏然跟前提起了自己的一段心事,大意是说,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那两人还都是他高中特别好的朋友,狗血得不得了。
梁锐希原本竖着耳朵偷听呢,周琰刚帮忙把一个倒下的同学扶上通铺,回来后往他身边一坐,淡淡地来了一句:“你妈妈走的时候,你挺难过的吧。”
那真是杀人诛心啊,梁锐希在众人面前戴得好好的面具,被周琰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给掀飞了。
也可能是他喝多了,心理素质不如平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