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被帝国的军队踏过之前,被人叫做濮阳。
再往前算,这里是卫国昔日的王都。
天色渐渐暗下来,卫庄没有离开的意思。盖聂用找到的干枯木头,在背风又空旷的地方堆好,开始生火。
黑暗里燃气一蓬火,像是无休止的绝望里的一线光明。
卫庄转过身,看见盖聂半蹲着小心的往火堆中添加木柴。火光中夜风的吹动下开始跳跃,人的影子也做晃动。
或许是火光的温度,卫庄凌厉的棱角看起来有了一点松融的迹象。
他看着火堆,缓缓开口:“这里,曾是帝丘。”
盖聂正好添完手里最后一根柴,他抬起头看向卫庄:“史书说康叔立国时,定都朝歌。成公迁都帝丘时,才改名做濮阳。”
卫庄朝着盖聂的位置走过来,掀开大氅席地而坐:“迁都是因为先人占卜说帝丘可以立国,立国能兴三百年。”
盖聂道:“自成公以来,到都城迁往野王,卫国的确兴盛了三百年。”
卫庄斜着眼睛看向盖聂:“你,相信命运?”
盖聂看着火堆:“我们的存在,不正是为了证明命运到底是什么。”
卫庄笑起来,带着一点冷漠的嘲笑:“昔日的卫国,被魏所灭。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卫国王室们,还自欺欺人地在野王苟延残喘。”他看了一眼盖聂:“他们,又想证明什么。”
盖聂站起身:“小庄,并非人人都如你我一般。”
卫庄看着盖聂的眼睛,探究那平静的面孔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希翼:“的确,弱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去,要么苟活。”
盖聂没接话,他隐隐知道卫庄的身世,他今夜的心绪注定需要安抚。
墙角的断墙背后,发出短促的“咕咕”之声,应该是被卫庄忽然溢出的杀气惊吓到了,本能地想要逃避。
盖聂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野雉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开乱放杀气的入侵者。他握紧手里的木剑,正打算挥过去——
一道更加暴戾的剑气先他一步劈向断墙,在一阵皲裂的声音后,残破的断墙轰然坍塌,露出墙后面被鲨齿剑气斩首的一窝野雉。
盖聂走过去,他的语气有点无奈:“小庄,一只野雉足矣,何必赶尽杀绝?”
……
虽是残垣断壁,但这里总有案几废木可以利用,好过风餐露宿。
这一窝野至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卫庄一剑斩首横尸荒屋。幸好有鬼谷大弟子把它们收拾得干净仔细,每一只都被认真串上竹签,架在火堆上炙烤。
一人捕狩,一人烹炊,早已是一种默契。
卫庄沉默地坐着,他的目光透过火堆落在盖聂脸上。他想,这个人的确有一种四海之内皆可为家的信念。他,好像从来没有把自己归属于哪一座城、哪一片谷、哪一个国。
他,和自己的确是不同的。
卫庄闭上眼。
盖聂感受到卫庄的一点内力波动,他从火堆上抬起头,目光带着询问:“小庄?”
卫庄睁开眼,只看着火堆:“你来过这里?”
盖聂微微一怔,旋即点头:“是,八年之前曾到过此处。”
卫庄来了点兴趣:“我以为你离开鬼谷之后,就一直在咸阳宫的嬴政身边。”
盖聂沉默了一息,才又开口:“那次,是为丽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