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玩玩而已

“大哥!”

魏二火速带人下楼,眼睛冒火,剑指孙景明和他身畔的随从:“在陵南府対我魏家嫡长子下手,统统给我抓起来!”

魏大公子身.下泅出一片血泊,面色惨白,疼痛令他想晕过去,尊严却迫使他睁大眼。

看到本该在府里逍遥快活的二弟出现在此地,他瞳孔骤缩!

这时机,这地点,怎能不令他多想?

他是个废人了。

二弟却生龙活虎。

看清他眼底渐起的阴霾,魏平奚手拍栏杆,问身侧佳人:“还困不困?”

出了这么大的事,郁枝不知她怎么还笑得出来,蒙眼的手慢慢放下来,她顾自心惊:“是、是……”

一指贴在她唇瓣,四小姐凑近她,语调悠扬:“姓魏的成了太监,关我魏平奚何事?你说対不対?”

她搂着郁枝,两人亲亲密密下了楼。

侯府嫡长子当街与小舅子比武被去势,命根子整个斩下来,鲜血淋淋,可谓闻者唏嘘,见者悚然。

此事半个时辰内传遍整座陵南府,魏家上空阴云密布,魏老爷子雷霆震怒,一气之下差点废了孙景明筋脉。

孙景明有伤在身,一个不慎险些遭了老贼毒手,他气得翻白眼:“废了也就废了,他留着那玩意也没多大用,几年了可曾令我姐生下一儿半女?

“说不过就打人,打不过就玩命,这就是你魏家家风?我看也不过如此!

“再者说了,姓魏的咎由自取,他先前可一直朝我下三路猛攻,猛攻不成又想废我拿剑的手,我手臂不伤,怎会一时失手伤他要害?

“以他対我姐所做种种,我留他一条性命已是仁慈,识相的快快写下和离书,放我姐归家!”

孙氏震惊他从何得知她这些年的不如意。

魏老爷子火气翻涌:“放肆!”

孙景明一身是胆,纵使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也得为他姐说句公道话,他站在这,代表的不是自己,是孙家!

面対老爷子声势他不避不退:“是我放肆,还是你们魏家仗势欺人,无礼在先?

“先时瞧不上我孙家,又何必娶我孙家嫡长女?娶了不好好待她,魏大公子那玩意不行,订婚前不说明,这是骗婚!

“不是老爷子声音大就有理,这话就是到了当今陛下面前我还是一字不改。非我孙家心狠手辣,是你魏家先折辱了我孙家!”

初生牛犊不怕虎,孙景明满打满算十八,在孙府是大公子,比起孙氏却是差了几岁。

几岁之差,长姐如母。他一番言语震得四座皆惊。

魏平奚来了这连个座位都没有,随手扯了把椅子过来,老神在在地坐在那,感叹孙尚书养了个好儿子,孙氏有个好胞弟。

在场的都是主子,郁枝自然没坐着的资格,站在四小姐身旁,胆战心惊地看戏。

“放轻松。”

郁枝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她怀疑魏大公子去势是四小姐做的局,顺着这思路想去,若不是还好,是的话,四小姐的心机该有多深?

魏老爷子一把年纪不好和孙家小辈动嘴皮子,闭上眼,由着底下人处理。

嫡长子被废,仪阳侯满心愤懑,且将这孙景明晾在一边,怒声道:“你说!是失手还是有意?当时情况如何,都给我细细道来!”

魏二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祖父、父亲,当时,当时我和四妹都在场……”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睁开,直直盯着孙女。

魏平奚不怕他看,甚而明目张胆与他対视,眼睛清澈,坦坦荡荡。

“我知道你武功高,是你出手害你大哥,是与不是?!”

老爷子冷不防开口,孙景明惊呆了:这老头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怀疑外人,先怀疑自家人?

可见魏家水深,乱得很。

没人敢说话。

魏二住了嘴,静看祖孙対峙。

郁枝紧张地要死,反复提醒自己“四小姐是无辜的”,这才稳住心绪没露出丝毫异样。

魏平奚把玩宠妾的手:“祖父说这话就过分了,大哥遭难,我比谁都伤心,怎么就是我害了大哥?

“不信的话,祖父尽管要二哥说完。

“二哥那会和他的仆从防贼似地盯着我,我哪有机会出手?况且我又不是神人,哪知道孙公子何时会来陵南府?

“他因何来陵南府我都不知,怎就有了‘我害大哥’一说?”

她难掩神伤:“祖父看不惯我,故意在姻亲面前要我没脸,我也想问一句:我是不是祖父的孙女?是不是魏家血脉?”

不是魏家血脉,岂不是说仪阳侯在替别人养孩子?

老爷子斥道:“胡言!你当然是我魏家血脉!”

常年往事浮上来,他心生疲倦,问魏二:“她说的可対?”

“対!孙儿担心四妹行事任性,特意留了心眼看着她,大哥遇害时,我正与四妹拌嘴,她没机会下手。”

“你们也都看见了?”

守在门外的仆从纷纷回禀:“看见了,不是四小姐下的手。”

要说起来,更像是一场意外。

恐怕孙公子都没料到剑会歪成那样。

仪阳侯眼下喉咙上涌的血腥气:所以他的嫡长子,纯粹是倒霉命里注定当太监?

“先把他关起来,想要儿子,让孙千业自己来赎人!”

他指向孙景明。

孙景明骂骂咧咧连同他带来的那些人都被关入魏家柴房。

四小姐成功洗脱嫌疑,意味深长地看向她的好二哥。

対上她的眼,魏二仍是恶狠狠地瞪她,魏平奚长身而起,笑容满面,拍拍袖子,没心思继续呆下去,牵着郁枝的手回到惊蛰院。

阖府都在为大公子一事着急上火,她不急不躁携美妾出了门,仪阳侯气得要死,终究碍于夫人的缘故,没対这个女儿多做苛责。

“咱们就这样走了?”郁枝惊奇道。

“不然?你还嫌站在那不累?”魏平奚一双笑眼斜睨她:“回去给我捶捶腿,累了。”

郁枝好一顿无语。

该累的是她罢?

四小姐进了正堂扯椅子坐下,一直站着的没喊累,她哪来的脸皮将那“累”字说得十分无辜?

一入惊蛰院,翡翠玛瑙熬煮艾叶为四小姐‘接风洗尘’。

大公子当街被人去势,这太晦气,得好好洗洗。

不仅她要洗,郁枝也要洗。

且看四小姐的意思是想和她一起洗,郁枝昨夜被她折腾地魂快没了,腰正酸着,勉强跟着出趟门,这会闭上眼都是大公子满身是血的惨状。

她胆小,皮薄,没四小姐那用不完的精力、体力,好说歹说哄着魏平奚放过她,两人各自在浴桶沐浴。

“置放什么屏风?”

半人高的两个浴桶,热气漂浮,中间隔着一道花鸟刺绣屏风,魏四小姐嫌这屏风碍眼,影响她欣赏美人,支使玛瑙将其挪开。

“这样好,视线开阔,一边洗还能一边聊天,下去罢。”

她挥挥手,翡翠玛瑙金石银锭小脸浮着红晕鱼贯而出。

脑海同时冒出一念——姨娘太不容易了。

“洗罢,害什么臊?”

郁枝脑瓜顶冒热气,心一狠,眼一闭,快速解了衣带没入水中,堪堪露出玉白肩头。

一双柳叶眼直勾勾盯着四小姐,满心的期待都放在脸上。

她这模样,又纯又媚,眉梢悬着一缕为色所迷的贪,肩头单薄,水色与雪色绕着那半弧浑圆,水气潮湿,白茫茫的。

魏平奚稳如磐石的心破天荒动了一下。

动得莫名其妙。

她扬起唇:“就这么喜欢看本小姐?”

郁枝大着胆子哼她:“怎就只准你看我,不准我看你?”

凶巴巴的,大抵是和天借了胆。

“想知道为何?”她边解衣带边往郁枝那方向走,几步而已,走得步步生莲,走得郁枝心跳喧嚣。

四小姐两只手按在浴桶边沿,笑吟吟瞧着缩回水中胆气丧尽的美人,瑞凤眼深情又无情:“因为你是妾啊,妾,本小姐的玩意罢了。”

郁枝满腔的羞涩碎成齑粉,一颗心冰凉。

好久她才缓过来,笑得柔软多情,这笑隐着太多的委曲求全打碎牙和血吞,魏平奚脸色一霎冷下来:“别笑了!”

笑不是,不笑也不是,郁枝抱膝“哦”了一声,没再计较这身子被看去多少。

预料中的被调戏、被取笑,隔着几步远被占便宜的事并未发现,反而是一地的沉默,和轻撩起的水声。

郁枝很难过。

难过的点在于她知道自己是四小姐的妾,是充其量长得漂亮的玩意。

可她又不止为这一点感到难过。

她说不清。

她宁愿被四小姐调戏,被她取笑,被她占便宜,也不想要此刻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