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女人,永远不要讲道理。
这个事实是顾寒倾之后用很多年才总结出来的,漫长的时间让他的认知越发真切,最后将冷峻理智的他,一点一点打造成新一代宠妻好男人。
俗称,忠犬。
现在的顾寒倾,显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刚跟顾乔说了两句抗议,他小时候都有保姆阿姨照顾,什么时候轮到她一手拉扯了,顶多是跟保姆阿姨一起带着他玩儿,这么居功也不嫌脸红。
说出实话的顾寒倾下场,就是被顾乔一阵狂喷控诉。
从顾寒倾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说到他后来少年时的叛逆期,性子犟得跟头牛似的,犯了错被老爷子用鞭子抽也不吭声,还是她偷偷跑去给罚跪的他上药带食物。
现在好了,孩子长大成人了,翻脸不认人了
“二姐,你不要危言耸听。”顾寒倾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好了,你说的试菜,我会帮忙。”
这还差不多。顾乔满意了。
很快有侍者把新菜如流水般端上来,放在顾乔与顾寒倾中间,两人品尝了几口,就被撤下,喝着漱口的柠檬水,又换下一道。一道菜判断了好坏,旁边就有专人记录下来。
顾寒倾一如他二姐所料,挑剔的功夫一等一。
一些顾乔吃起来都很满意的菜,却被他尝出了不足,比如豆腐太细火候太过,比如酱料味道不够融洽,不如添点酸味这些都被记录的人,作为宝贵意见保留下来。
几十道菜试下来,每一道随便吃两口,也饱了。
顾乔正摸着肚子,竭力保持自己的仪态,调整呼吸,免得打出饱嗝来的时候。
顾寒倾的电话响了。
来电是蒋郁。
“我接个电话。”顾寒倾迅速起身,去了僻静没人的地方。
顾乔呵呵笑了两声:“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跟蒋家那小四走动起来了,听说今年朝朝就要回来了,那么好一姑娘,是不是得撮合撮合她跟三儿”
顾乔对弟弟顾寒倾,是姐姐命,操着当妈心。
顾三都快三十的人了,阿元长这么大也没有妈妈,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的想法,顾寒倾自然一无所知。
他接通蒋郁的电话,就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寒倾没急,等了一会儿。
“哎,什么时候接通的?”蒋郁小声的嘀咕飘进顾寒倾耳朵,“喂?喂?三哥三哥,你在吗在吗?”
“嗯。”顾寒倾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眼眸垂下,遮掩所有情绪。
蒋郁没想到顾三哥这次这么快就接电话了,还有点小惊喜。不过很快就被郁闷给冲刷得干干净净,压低声音道:“三哥,我刚才跟锦锦打听了她跟安飞白的事情,顺便表达了一下我的意见。”
顾寒倾不紧不慢问:“她生气了?”
“那倒没有。”蒋郁拧着眉,心情很是郁结,“她跟我说,她跟安飞白没什么关系,只是普通的朋友”
顾寒倾一颗心脏莫名回落。
“可是她又说,她对那个安飞白的印象不错,说不定以后真会喜欢上他!”蒋郁声音忍不住拔高,说完又四下打量,他这会儿是躲在姜锦家露台上打电话呢,可不能让姜锦听见了。
顾寒倾忍住骨缝里的冷意:“所以?”
“她后来跟我说是开玩笑,可我会信她的掩耳盗铃吗?分明她是怕那小子被我盯上,对他不好罢了。哼,你说锦锦在想些什么?那个小明星有什么好的,傻兮兮的,电影里面还敢给锦锦甩脸色?这次两人又要一起演电视剧,上演爱恨情仇什么的,这相处的时间久了,可别真的处出什么感情来吧?”
蒋郁说到后来,如临大敌。
顾寒倾开口,嗓音淬着凛冽寒冬的料峭冷意:“你说,他们还会合作电视剧?”
“啊,这个我没跟三哥你说是不是?对,她跟那小白脸儿还有合作呢,听说是一部什么仙侠电视剧,叫升仙的,她是女主角之一,那个小白脸儿是男主角,听说她在里面的角色对那个小白脸儿可是情深不悔”
顾寒倾哪能不知道蒋郁说的是什么。
不就是他教导姜锦剑术所准备的那部剧!
原来她是要跟安飞白第二次合作。
正如蒋郁说的,相处时间久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上安飞白?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寒倾周身寒意又沉下几分,四下生灵皆因此战战兢兢俯首,任由他那冰雪风暴般的气势肆虐周围。
顾寒倾直接掐断了电话——
他,绝对不允许。
顾寒倾阖眼站了许久,等失控的气势一点点收敛沉淀,才转身往餐厅内走去。
顾乔正在喝水呢,就见顾寒倾大步流星地走来,裹挟着风雷之势,刚好迎面撞上他的侍者险些没被吓得跌倒。
“哎哎,这就走了?”顾乔慌忙放下水杯,看顾寒倾抓起外套,不作停留便离开。
她喊了两声,顾寒倾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
“这小子是怎么了?情绪这么不对劲,不会是军部出什么事儿了吧?不会啊,去年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他眉毛动一下,都夸他有大将之风,怎么今天就”
顾乔很是不解,为什么顾寒倾的脸说变就变了。
应该与他刚才出去接的那个电话有关?
“也不知道是什么电话。”顾乔无奈地看着顾寒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茂林修竹的青砖绿瓦拱月门前,油然而生一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走得这么快,我还想问问他给小锦介绍的优秀青年怎么样了呢,都开始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个回信,是好是坏总有个结果呀?”
顾乔正想着,会不会是因为顾三那边不成功,才没好意思开口的。
也是,让一个大男人去当红娘这种事情的确有点不靠谱,是她太盲目相信这家伙的能力了,还是让她去问问身边那些夫人,看有没有适合小锦的。
说起来也怪,顾三那么个沉稳冷静的事情,在遇到小锦的事情上,总会奇奇怪怪的。
之前蒋小四的事情是这样;
后来小锦受伤的事情也是这样;
现在给小锦介绍男朋友,他的态度也是古古怪怪的。
她这个弟弟呀,给自家亲侄儿侄女当叔叔不上心,倒是对小锦事事关心,什么事也不肯操他人手,连搬家都不放心,非要人家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态度倒是难得。
若不是小锦口口声声叫着“顾小叔”,她都要以为呵呵,三儿就是太过老成,成天摆着长辈范儿,摆谁面前都跟长辈似的,其实他跟小锦相差不就六岁吗?
一股凉意从脚底,攀爬而上。
顾乔神情一凛。
“不就,相差,六岁。”六个字,她咬词很重,像是要剥开这几个字的表象,探进那内里藏匿的所有真相。
也是这六个字,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该不会?!
顾乔脸色刷的一白,生出这样绝对不可能的想法,第一反应就否定。
怎么会?怎么可能?顾寒倾他怎么可能?
越不愿意承认,就越要去细想。
过往她无意中忽略的事情,如走马灯在她面前晃得眼花缭乱,越发的令她心惊不已。
“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就”
顾乔无力闭眼,仿佛看到了老爷子震怒的神情。
届时,顾家必是狂风暴雨。
蒋郁郁闷地看着手里被掐断的电话。
三哥怎么挂得这么快,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要不要再打过去呢?
正在蒋郁游移不定的时候。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姜锦疑问,让蒋郁心脏猛地一跳,身体僵硬,手机仓皇收起,险些被掉在花丛里。
他讪讪转身,生怕被姜锦看出端倪。
“我在这里看花啊。”蒋郁发挥了自己脸皮厚的本色,装着若无其事的,却在暗中偷偷打量姜锦的神情,嘴巴还叨叨着开始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些花养得可真好,比如这株莲瓣兰,就长得很好,看上去有点像大唐凤羽,可细细看来又与大唐凤羽有所不同。”
大唐凤羽是莲瓣兰中的一个名贵品种,在兰花市场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姜锦顺着他说的看去,果然被带偏了。
“没想到你还看出这兰花的特别了。”姜锦很是意外蒋郁的博学多才,居然连这么偏门的兰花品种也认得,“这是我母亲在山上发现的野兰,我母亲也说属于莲瓣兰,但又是没见过的品种,就很珍稀地养下来了,这次搬家也被我一并带了过来。看上去适应得还不错。”
香樟村姜家大宅的花圃中,有很多姜锦母亲姜媛生前悉心栽培的花。
后来姜家一家人搬到海城,姜媛还特意带了几盆花走,剩下不能带走的,也要定期回去看看,一直托付给别人打理。
这盆类似大唐凤羽的野兰,就是姜媛从香樟村带到海城,十分珍惜的几盆花之一。姜媛知道这花价格不菲,却从没想过卖掉,母女俩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姜媛更在乎当初发现这株兰花的惊喜,那对她来说是金钱换不来的东西。
后来姜媛生病,这株花就是姜锦在打理,显然不如在姜媛手里时长得好。
好在这些年也挺过来了,被姜锦带到京城,也适应了京城的气候,看上去越发葱郁漂亮了。
姜锦把这株兰花的故事,挑挑拣拣给蒋郁说了些,话匣子打开就有些收不住。
蒋郁很是松了口气,又跟着沉浸进姜锦的故事中。
在姜锦看不到的地方,蒋郁心疼地看了她一眼。
以前他调查出来的姜锦过往,寥寥几语却道尽了一个年轻女孩儿短短十几载人生的艰难痛楚。
她就是那傲然的梅,经历风霜寒雪,也不折傲骨,倔强地绽放自己的美丽。这份美丽,又因经历波折,而弥足珍贵。
——这才是姜锦身上最美好的品质,跟美貌无关。
她就蹲在蒋郁的身边,娇小纤瘦,细致的带笑眉眼却仿佛发着光。
蒋郁看着轻言细语的姜锦侧脸,不由得发起呆来。
姜锦说完一段,问:“你怎么会认识莲瓣兰的?还知道大唐凤羽?”
不见蒋郁回答。
姜锦疑惑地侧头一看,就见蒋郁傻愣愣地望着她,魂儿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心里一怒,一巴掌啪在蒋郁的额头上。
“蒋阳阳!”她一下子站起身,神情有些恼怒。
她鲜少跟人说起自己的过去,今天难得跟蒋郁提起这些,蒋郁居然给她发呆?
她扭身就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