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没了理智,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被压在他身下的,是他一直以来认为的晚辈,而她还一口叫着自己一个“顾小叔”。现在他对待她这般过分,行径令人唾弃不齿。
偏偏,他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这是无间地狱,他愿意沉沦。
但愿不复醒。
——黑暗中,浑身都是汗水的顾寒倾再次惊坐起。
他赤着上身,蚕丝被松松垮垮地搭着,令人血脉偾张的肌肉间,冰凉的汗珠滑落,显示了他这个梦境的不平静。
他双手撑着额头,脖子都暴出青筋。
心头,有一把火焰在燃烧。
那是方才的燎原之火留下的火种,没有任何要熄灭的架势,烧得他唇干舌燥,理智难平。
顾寒倾低低苦笑了一声,充满了讥讽,那都是对自己的。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做这个梦了。
最开始,只是朦朦胧胧觉得身边有个人。
后来是,他背着她一起前行却看不到脸。
再后来,是她的眼睛成了他黑暗梦中世界的月亮照亮一切。
到现在,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
还,吻了她。
那个场景如此熟悉,就像之前他的心结,到现在直接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是的,他是记得的。
在海城,在香樟村,在那片山上,在那个山洞,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都记得。
纵然事后他有短暂的忘记,不过很快他就想了起来。
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无法面对姜锦,明明是一个想要细心呵护的晚辈,他怎么就对她做出这般不齿行径?
顾寒倾的三观,让他无法接受,甚至唾弃自己的行为。
他第一次讨厌自己过分强大的记忆力,也第一次在面对事情时选择了逃避。
他心想,那应该是他一时的疏忽,只要姜锦身边有了其他人,看到她与别人幸福并肩站在一起,他的愧疚和不安应该会少一些。
于是他接受了二姐顾乔的提议,帮姜锦介绍优秀年轻的男子。
三次相亲,过多的波折,让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还冠冕堂皇地告诉自己,是因为姜锦年纪小,没必要太早接触相亲,这些男的更是无一人能配上他。
现在他的理智,却在很清晰地告诉自己——
承认吧顾寒倾,你所谓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在掩饰自己见不得人的想法。你压根儿不愿看到她身边有人,更不想看到她与别人一起携手幸福。
如果可以,你只希望她在自己羽翼的呵护下,无忧无虑一辈子。
……呵,多么卑鄙可笑的想法!
你不想让她有男朋友,你不想让她结婚,到头来不过是为了成全自己卑劣的一厢情愿!
顾寒倾的耳边,忽然回响着莫问的话。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原来,他喜欢她。
作为她的顾小叔,却喜欢上了她。
那她呢?
顾寒倾想起她在蒋郁面前毫不掩饰的畅快笑意,想到她在别人说他们是一家三口时不自在的神情……她是不喜欢的吧。
她之前还是自己亲侄儿的女朋友,叫着他二姐为阿姨,叫着他父母为爷爷奶奶,她能接受自己这不堪的心思?
若是被她知道了,她当如何?唾弃?厌恶?远离?
顾寒倾什么都不愿意看到,他不想离开她。他宁愿就让姜锦这般乖乖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谁也不会有。
如果她想,他愿意做她一辈子的顾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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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章加更
{}无弹窗莫问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
这点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要是听到你这话,朝朝应该得伤心了,她可追了你这么久。”莫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起某人,“亏她还当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我们这群人都看得明白。哎,你记不记得,那会儿我们都还撮合你们俩呢。”
顾寒倾抿着酒不说话。
片刻:“她不是会被动摇的人。”
“评价很高嘛,难得你顾三也对会别人有好的评价,朝朝是个例外吧?”莫问扯着笑意凑上来。
顾寒倾用目光阻止了他的靠近,凉凉开口:“我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哎哎哎,敬谢不敏啊。”莫问拱手抱拳,又跟顾寒倾碰杯喝酒。
喝了一会儿。
莫问突然来了一句:“朝朝……年底就回来了。”
顾寒倾嗯了一声,随意的语调,显得他心不在焉。
莫问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蒋朝朝啊蒋朝朝,我都已经帮你到这个份儿上了。可没办法,谁让顾三就是不来气呢?
他想到那位唯一能让顾寒倾动容的人,不由得开始好奇对方的身份。
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顾寒倾觉得屋里闷,起了身,绕过屏风,来到临湖水榭之上。
手上的酒杯倒是没有松开,青瓷的酒杯被他捏在指间,有着青玉的质感。
隔着湖水,他遥遥看见对面湖石假山之间开辟的幽静小道,穿着唐代侍女服的两名年轻女子,手执绢纱宫灯,走在最前面开道。
宫灯照明不过是一种情趣,实际那路固然静谧,却并不黑暗,山石间与草丛里,都巧妙地装上了照明装置。还有树下廊下挂着的红色灯笼,繁红映照在湖面上,微风拂过淡淡涟漪。
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一人,他很是适景地穿了一身棉麻禅衣,朴素的质地看不出任何骄奢,仅有腰间坠着一块玉,点出那温润君子的从容不迫。他黑发略长,安静柔顺地落下,细腻堪比女子的皮肤,脸上永远带着笑。
他眉眼如画,气质清淡,走在这灯火繁华间,却深远得仿佛身在另外一个世界。
外人皆看到他的皮囊过人,气质温润。
顾寒倾却看到了他那双眼眸中,死寂的灰色,没有任何生机与活力。那是有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寒冬之冷。
顾寒倾眼中的冷,是克制,拒绝其他靠近的冷。
那人灰眸中的冷,却是死人般的冷,是断绝一切生命的冷。
唐许。
顾寒倾在心头念出这个名字。
那人似有所感,忽然抬头,隔湖看来,脸上面具般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不过不是亲和,而是带着戏谑与不知名的恶意。
顾寒倾。
他无声地轻启唇瓣,停下脚步。
走在他身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停下,却无人敢向他发问,恭敬垂下脑袋的姿态,是他们对这个男子的深深恐惧。
高手过招,仅在瞬间。
顾寒倾与唐许的过招,不过是眼神的交锋。
却惊得湖里自由自在的鱼儿纷纷沉下,草丛树林间的虫兽纷纷寂静,周围人更是无一敢插入这场交锋。
不过,点到即止。
顾寒倾试探不出唐许的意图,唐许也不知道顾寒倾存在的意义。
两人各自都有保留,难分胜负。
目光相接的短短几秒,长远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而后又各自撇开,各走各路。
跟着出来的莫问,其实在顾寒倾身后站了有一会儿了,只是那两人目光的交锋太过骇人,他这个旁观者像是围观了一场绝代高手的巅峰之战般酣畅淋漓,又丝毫不敢踏足那领域,平白扰了两人之战。
这会儿唐许走了,顾寒倾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粗粝的指尖皮肤摸索着青瓷酒杯,黑眸看着小小酒杯口上的浅浅波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问方敢走上前去。
他思索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跟唐许……认识啊?”
“有过一面之缘。”顾寒倾跟着拧眉,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颔首而道,“不大愉快。”
莫问沉默无奈地摇摇头。
“亏我们这群人,还在想你们俩什么时候能照上面,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你常年在军中不知道,唐家那个私……唐许,是个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