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姜锦都看在眼里。
姜锦一开始是真烦他。
觉得他虚伪,表面上装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心里又是一肚子坏水儿!
但几天下来,蒋郁这坚持劲儿,就算是座冰山也能给融化了。
姜锦还是没有松口,对蒋郁也是不冷不淡的,只是没有像刚开始一样,各种神烦厌弃赶他出去。
有的时候,她看到蒋郁像狗一样被人赶来赶去的,反而心里发堵得厉害。
那看似深刻的恨意,也悄然间淡去了。
蒋郁的事儿,顾寒倾还是知道了。
他本来忙碌军区的事情,已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来过医院。
但姜锦知道顾小叔的关心,调来给她当主治医生的莫问副院长,每天雷打不动的三顿朱家私房菜,还有阿元送来的药膳汤。
以及各种淡疤的良药,帮助姜锦伤口愈合的。
他不在,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有莫问这个眼线,顾寒倾知道蒋郁这档子事儿,只是时间问题。
他听到后,只是轻哼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当天下午,莫问医生就来通知姜锦,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比原计划出院时间,提早了足足三天!
姜锦第一反应是高兴,终于能摆脱医院了。第二反应,却是看向门口杵着的蒋郁,这个时间他总是站在那儿,她眼神一动就能看到他。
蒋郁也听到了莫问的通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姜锦舒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怅然。
她在医院的最后一晚,睡得很早。
周易等人被她早早打发了,让他们明天再来接她出院。
姜锦关灯,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睡下不久,就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
不是穿着软底鞋来查房的护士,相反,脚步声很沉重,像个男人,还一瘸一拐走路艰难……是蒋郁!
姜锦心一紧,迅速警惕起来。
幸好她背对着门口方向,悄悄睁开眼睛也没被发现。
蒋郁一步一步,来到她身旁。
姜锦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枕头下的手机,半掩着的眼睛偷偷寻找床头水果刀的位置。
蒋郁果然还是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姜锦闷闷地生着火气,暗自咬着牙,紧紧攥着手机。
她感觉对方在自己床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凝视她。
她赶紧闭了眼睛,放缓呼吸,生怕被他看出来。
哪想,蒋郁在她床边站着看了她一会儿,便慢悠悠坐到了地上,靠着床沿。两人背对,一人躺着,一人坐着。
“姜锦,你睡了吗?”他轻声问。
“……”姜锦死死抿着唇,当然不可能发出声响来。
“你已经睡着了吧。不过,你醒着大概也懒得搭理我,不想跟我说话。”
姜锦攥着手机的手松开了一些。
他动了一下身子,懒散地靠着她的病床,脸上一小块的皮肤恰好触到柔软的被单,只觉得上面都是属于她清新的气息,惬意得他眯起眼睛。
“姜锦,你很讨厌我吧?”蒋郁在一遍又一遍念到她名字之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当然讨厌我了,我用你的软肋来威胁你,逼迫你做不好的事情,还故意激怒你。大概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姜锦在心里冷哼,心想,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无弹窗蒋郁那是真能侃。
他跟顾寒倾那挂活得克制、追求更高自我价值的人不一样。
蒋四公子的人生信条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若生为帝王,那绝对是桀纣级别的昏君,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有限的生命要享受更多的快乐,自然要酒池肉林,美人成群,奢华无度,享受极致。
他也投资,他也赚钱。
但他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花钱,为了让自己能够享受更好的。
事实证明,会花钱的人才更会挣钱。以花钱为目的进入商海的蒋四公子,一不小心把自己活成了一方大鳄,神秘大财主。旁人只以为他是个吃家里的纨绔富二代,哪想到他的每一分花费,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呢?
蒋四是真的在享受人生,享受女人,享受美食。
能用最好的,那决不能用次一级的。
就比如美食,他是绝对的老饕级别,别说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就算走到了国外,只要是他去过的地方,他就能对当地的美食店如数家珍。
至于京城,他就更熟悉了。
“……还有一些老店,某些招牌菜可谓做到了极致,比如东大街上的曹婆婆老字号,其他菜味道将就,可猪蹄一味却是做到了最好。拿猪蹄一只,去掉爪子,用白水煮烂,又用上等黄酒、清酱,加一钱陈皮,四五粒红枣,死命煨烂。那肉质松烂,入口即化,又称神仙肉!”
姜锦努力装作我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但竖起的耳朵,还有不自觉慢下来的筷子,却暗中道明一切。
国人无不爱美食。
姜锦也不能免俗。
何况蒋郁讲得那身临其境的样子,听得姜锦口水都快出来了。
不行不行,得冷漠,得矜持,我什么也没听见!
“王府路的一个巷子里还有一家苍蝇馆子,那里的炒辣蟹叫一个正宗,大热三伏天,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再配上一瓶冰冻啤酒,人生享受!”
姜锦出神——炒辣蟹?一定很辣吧,吃两口就鼻尖冒汗,嘴巴红肿,但那刺激的辣味又让人忍不住继续吃下去……冷静!冷静!
姜锦这是真把蒋郁恨上了,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得远远的!
她最近因为伤口吃得特别清淡,连荤腥都沾得少,这家伙居然还在她面前各种提及美食!什么烤鸭猪蹄炒辣蟹!就不能来点清淡又好吃的嘛!
蒋郁似乎是感受到了姜锦的怨念,话锋一转:
“我还知道一家红楼菜,专门复刻了红楼梦中的美食,有些尤称一绝,枣泥馅山药糕,冰糖燕窝粥,糖蒸酥酪,牛奶茯苓糕,奶油松瓤卷酥……”
越说越发来了兴致,各种美食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姜锦心里仿佛有着小人儿咬着小手绢蹲在角落。
她又气又恼:“你能不能别说了?”
蒋郁看得出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便不再多嘴,只静静站着,像是空气。
姜锦这下终于能安安心心吃饭了。
她一边吃着菜,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蒋郁,噎得慌。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怜巴巴站在那儿像是谁委屈了他似的!
咔擦咔擦,姜锦把青笋咬得清脆。
蒋郁远远看着她气鼓鼓咬菜的样子,眼底不自觉浮现笑意。
哪怕不吃饭,他也觉得岁月静好世界祥和。
饭后看了会儿书,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姜锦打算睡一会儿。
她放了书,拢了拢身上的薄针织衫外套,走到窗边拉了窗帘,又踩着拖鞋到了病房门口。
蒋郁还站着。
“你能不能走开?我要休息了!”姜锦板着脸,硬邦邦的说。
蒋郁顿了一下,才低笑道:“好。”
姜锦迅速关上门,走了两步,又扭头回去看小玻璃窗,见蒋郁果真不在那儿了,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松懈。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蒋郁死活要黏在她病房门口不走,身上贵公子气焰全消,一副任打任骂的软弱模样,看得姜锦心里除了诡异,还是诡异。
不过,现在暂时不作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