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则修上扬的嘴角稍凝。
“一下午时间够不够你出个概念方案?”
杨一叶:“应该……够的吧。”
其实对于杨一叶来说时间是不够的,画图还好,想方案才是最耗时的。
关键还得是一个天马行空很新颖的方案,这相当于要把她以前的思路全都给打破。
只是季则修都这样问,她要说不够,怕自己显得很白痴,才用一副犹犹豫豫的口吻回答。
不过季则修像是没有听出她画外音的样子,在她回答后,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开口,“既然够,那你下午就在这里做方案,省得下次又要跑一趟。”
啊?在这里?季则修家?做方案?
季则修深瞧她一眼,又道,“有问题?”
不是有没问题的原因,而是做设计得静得下心,心无旁骛。
在这里?显然她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杂念。
“可,可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就说下午还有事?
话还没说完,却被季则修给打断。
“晚餐,我希望还是吃你煮的面。”
这下子杨一叶完全没办法拒绝,特别是还在季则修生病的情况下。
人家刚才拖病对自己悉心教导,总不能白眼狼的连人家只是晚上想吃一下自己煮的面这种微小的要求不满足吧。
“那行,那我用你这台电脑画图还是?”
季则修松开握着鼠标的手,“我回房休息,你自己随意,两点的时候我要是还没醒,你过去叫我。”
“嗯,好。”
杨一叶脱口而出答应后,想想又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像是他保姆一样,又是煮饭又是叫他起床什么的。
季则修起身时,门铃声响起。
杨一叶瞬间有点紧张,要不要去他房间躲一下?
正打算开口时,头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帮我开一下门。”
咦?你不是已经站起来了吗?走过去开很方便吧?更何况这是你家,叫我一个陌生人去开门真的好吗?要是站在门口的是你家人朋友,我该怎么解释?
某人又慢悠悠的开口,“要体恤病人。”
……
屋内温度较高,又刚吃完饭,杨一叶也觉得热,只是她毛衣里面就是单衣,不好意思脱。
听到季则修问她介不介意在她面前脱衣服,杨一叶先是一愣,接而忙不迭点头,“可以。”
说完杨一叶也不敢看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cad黑色背景里,绿灰相间的线条,整齐而规矩的成块家具排布在红色线条为墙体的空间里,眨眼一瞧,平面方案图画的很细致漂亮。
杨一叶表面上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方案,稍显严肃的表情,一副在沉思的模样,可眼角余光处,却一直注意旁边的动静。
季则修脱下浅灰色毛衣后,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衣,略宽松的版型,质地良好。
第一颗纽扣解开,露出清晰可见的喉结和锁骨,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中透着慵懒,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握着鼠标,慢慢移动着屏幕里的方案。
“方案你做了三个,虽没什么大的问题,但都很中规中矩,你知道这样到最后方案呈现给甲方面前会出现一个什么局面吗?”
杨一叶狐疑,这才看向季则修。
而此时,季则修也正看着她。
干净利落的短发下,略显苍白的肤色使得他看上去没往日那般冷峻,眉眼间虽透着病态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幽深明亮。
杨一叶不自然的稍移开视线,虚心求教,“什么局面?”
季则修:“自然是会让你改来改去。”
杨一叶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改方案,可以说是家常便饭。要问一个设计师最讨厌的是什么,自然也是改图。
“可……方案做出来都是要跟甲方再沟通,第一次做出来的方案,改动是很正常的吧。”
季则修:“我问你,你每次改方案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问候过甲方。”
“这个……”自然是有的,哪个做设计师被甲方要求改图的时候不在心里问候一下。
但当着季则修的面,杨一叶也不好意思说。
季则修:“以后你再做方案,不管什么结构,你除了做两个中规中矩的方案外,一定要再做一个天马行空吸引眼球的。”略一停顿,他又补充,“不管后面那个天马行空的方案在施工上能不能实现。”
杨一叶不大明白,她每次做方案时,首先会看甲方在功能上有什么需求,然后再根据甲方的功能需求划分区域,再在流线和空间里做出最合理的规划。
做一个天马行空的方案?最终不能实现有什么意义?
看见杨一叶疑惑,季则修耐心解释,“首先,方案做的太中规中矩,在甲方眼里,会觉得没有新意。假若你的竞争对手做了一个抢眼的方案,你就会被比下去,导致甲方质疑你的专业能力。越是天马行空,越是让甲方看不懂,才会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相信你的设计能力。这种心理其实很简单,人们往往总是对自己不懂的东西感到敬畏和好奇。”
杨一叶还没来得及消化季则修说的话,只听空中再次传来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
“其次,甲方领导一般都比较强势,在前期筹备工程时,肯定看了不少案例做了市场调研。这样的甲方,一般有一定的审美能力,但毕竟又不是专业的,就导致后期在沟通方案时,如果设计的气场压不住甲方或者设计理念不足矣打动甲方,就会被甲方不断按照他们的审美要求改来改去。”
杨一叶深有同感的小鸡啄米般点头,要不是怕显得太激动,她都恨不得竖起大拇指拍手叫好。
改图,改图,改图,对于每个设计师来说,简直是噩梦。
更可恶的是,很多时候改来改去的图,到最后根本就并没有多大意义,完全浪费时间,消耗精力,摧残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