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疏吃力地抬起手,隔着衣袍去抓他手臂:“我快要死了,三郎,你听我话,等我死了之后,你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千万别出来。”
三郎听不得“死”字,胸口剧烈起伏,急得连连摇头。
谢疏眼眶微湿,轻声道:“听我的,你好好活着,别犯傻。”
三郎用力催马,身下的马几乎飞起来,遮在谢疏脸上的衣袍被风掀开一角,无穷无尽的茫茫夜色闯入眼帘。
天大地大,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可谢疏靠在三郎身上,却只觉得安心,他微微偏头避开风雪,半边脸贴在三郎胸口,意识渐渐模糊。
马蹄声疾,嵇重看着怀中不断呓语的谢疏,低头凑近,却什么都未听清,他抱着谢疏的手收紧力道,谢疏并未挣扎,甚至偏头将脸贴在他胸口,呈现出依赖的姿态。
嵇重气息乱了,忙抬头目视前方。
洛阳城已近在眼前,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抵达城门口。
此时已是深夜,城门紧闭,城楼上举着火把的士兵来回穿梭,听见马蹄声,上面很快有人奔跑起来,小将立刻下令,成排的利箭“唰唰”探出头,密集的箭簇在火光着泛出森冷的幽光。
气氛有些反常地凝重。
嵇重勒停马,抬眼看去。
一名士兵朝下方高声喊话:“什么人?为何要三更半夜擅闯城门?”
嵇重并未开口,跟在他身侧的亲兵抬起头喊:“平王世子有急事要入城,还请行个方便!”
城楼上立刻起了一阵骚动,很快吊下来一只篮子,嵇重解开腰牌递给亲兵,亲兵策马上前,将腰牌放进篮筐,上面验明身份,又将腰牌送下来。
没多久,城门缓缓打开,城楼下亮起两排火把,守城的小将带着人飞奔而下,分列两侧跪地相迎。
嵇重策马入城,小将悄悄抬眼,注意到他身前抱着个人,姿态亲密,惊愕得目光直了。
嵇重瞥过来,半张脸在明灭的火光中泛着寒光,眼神肃杀。
小将吓得急忙低头,后心渗出一层冷汗。
嵇重勒停马,忽然开口:“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将磕磕巴巴道:“有、有流民造反,一路攻到旋门关,已经威胁到洛阳的安危,皇上连夜下旨布防,西城门这边也加派了兵力,叫我们昼夜巡逻。”
嵇重神色未动,也未有任何表示,只轻扯缰绳,带着人纵马离开。
小将战战兢兢听着马蹄声,许久才重新抬头,直到几个轻骑融入夜色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缓缓松口气,抬手擦去额头汗珠。
旁边的士兵好奇问道:“坐在世子马上的,是什么人?”
小将扭头瞪他:“闭嘴!这是你能问的?是你该问的?不要命了?”
士兵顿时缩着脖子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