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往东走了几百米，就到了老两口现在住的地方。李老头其实是一个比较开明的人，在三个儿子都陆续成了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建民也在去年成了家，就做主给三个儿子分家了。

老两口原本一直跟着老大住在一起，但是李老太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前头生的都是儿子，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是在三个儿子之后生的，所以这个毛病就没怎么显露出来。

等儿子们都成了家，老大又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也孝顺，老太太自然偏疼些。经历过大儿子在战场上受伤，眼瞅着差点就救不活了，李老太就更加急切地想让老大能有个后。

这回好容易又怀上了，可李老太看着这大儿媳妇的孕相跟怀前面那三个丫头时一模一样，老太太这心头这口气就真么也顺不下去，索性眼不见为净，跑到二儿子家去住了。

老头子对老伴也没有办法了，也只能跟着老伴到了二儿子家住了一段时间。这回总算可以搬回去了，这大儿子家不住到二儿子家也不是这个理啊。李老头这样想着。

等到了李老太的屋门口，推开门，李老头打眼往里头一瞧，李老太就跟个驴拉磨似的在屋里一圈接着一圈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直把李老头瞧的眼都晕了。

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在一个带锁的小柜子旁边站定，开了锁，从柜子里拿出来十个鸡蛋，一个一个小心地放到了手边的一个挎篮里。然后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小半斤的玉米面，也放到了挎篮里去。把挎篮往自己胳膊上一挎，就要出门去。

李老头站在门口呵呵一笑，心里想：这个老婆子，就是鸭子死了嘴壳硬，说是眼不见为净，这不还是要去看吗，他就说他老婆子没有这么硬的心肠。

这边李老太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李老头已经回来了，等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到李老头笑呵呵的站在门口。

马上一个剑步冲到李老头跟前，焦急中又带了点期待地问道：“生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李老头高兴地答道：“生了，是个男娃，他爸现在正抱着不舍得丢手呢，我就过来通知你了。就是孩子不是足月生的，有些弱，看起来怪可怜的，他妈生完他就累睡着了，现在是他王婶儿在家里帮忙呢。你快回去吧，你小孙子还要你照顾呢。”

李老太听完，高兴地拔腿就要往门外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又回了屋子，再次打开她的那个小柜子。从里面又数出了十个鸡蛋，还有大约一斤的白面，然后又咬咬牙，从一大块腌制好的腊肉上割下了一块腊肉，这才跟着李老头出了门，往老大家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建国他媳妇这回早产，月子要好好给她坐一坐，不然没有奶给我孙子吃可怎么好，让老二家的两个小子去河里摸些鱼回来，好给红梅下奶。让建国托他那些战友帮忙买些麦乳精回来，听说那东西有营养，等我孙子大些就可以喝了。你刚刚说孩子看上去有些弱，唉，真是造孽啊，红梅怎么也不仔细着点，可怜我的孙子还没足月就从他妈肚子里出来了，可要仔细着点。别人我都不放心，红梅还在坐月子，建国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带孩子的料，还是我自己带比较好。”李老太一边跟李老头碎碎念着，一边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健步如飞地向着李建国家里走去。

“建国家的，再加把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已经能看到头了。”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妇女正在屋里忙的不可开交，一会儿按压产妇的肚子，一会儿还要看看孩子到底出来没有。

正在生产的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呼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是这一胎实在是太磨人了。

屋外

李建国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他爸李老头也拿着自己的大肚子烟斗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吸着，心里也是一阵的叹息：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出息的，早年去参了军，现在伤退了也在大队上当上了大队长，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也红火，可惜怎么就没个儿子呢，这次媳妇怀孕又出了这么个事儿，也是真的闹心。

屋里生产的女人是李建国的媳妇，他们俩已经结婚十多年了。

李建国蹲在地上，眉头紧锁着，想：可能自己没有儿子的缘分吧，前面只生了三个闺女，后来李建国也想开了，反正闺女也是自己的骨血，以后她们生了孩子，总归带着自己的血脉，也不算真正绝了血脉，只是对不起爸妈，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

他媳妇这一胎生的格外的艰难，好容易几年过去了，又怀上了，临出门的时候没看清地上的路，让雪滑了一跤，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当时就见了血。

老人常说“七活八不活”即使这一胎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那也是自己的骨肉啊，如果生下来就活不了，自己也是会伤心的啊。

“啊！！”随着一声惨痛的叫声，屋里传来了像小猫崽子一样的微弱的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接生的老太太出门对坐在门口抽烟的爷俩说道：“只是卫国，你媳妇这一胎生的时候是早产，孩子没有别的孩子壮实，平时一定要仔细一点。”

“哦，生啦，人没事就好。”李建国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一样，木木地说道。

倒是旁边的李老头率先回过神来，一脚踹上了旁边的李建国的腿。

“嗯？！生啦？是个儿子！”李建国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抬起腿就要往屋里冲。

“唉，你干什么，屋里血腥味这么重，想看我抱出来给你看。”说着，老太太转身回了屋，回来时，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襁褓里包着的小婴儿看起来红红的，皱皱的，像个小猴子似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小嘴巴嘬着一动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