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俱都玄示现在很烦躁。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容器,内部可以存蓄的力量已经达到了姐姐,但即便如此,仍旧有更多的力量,在扭曲着叫嚣着,不停歇地意图进入。
他需要发泄,他想要把所有的力量释放出去,以求得到片刻的放松和安宁。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如果这么做了,达摩克里斯之剑就会瞬间坠毁,把一切都燃为灰烬。
压抑,忍耐,克制……
——啊啊……他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轰——!”
青色的剑芒于空中划过凛冽的弧度,然后以极其强势的力度,重重地击在了赤色的王域上。
被动防守的赤色王域立时翻涌,犹如水面骤然激荡的涟漪,层层晕染,交错不歇。
“战斗的时候走神可不太好。”
手持佩剑的羽张迅,敏捷地躲过对面袭来的火球。
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轻快,全然没有决一死战的严苛肃穆。
“啧。”
迦俱都玄示抬手揉了揉额角,看起来有点头痛:“我讨厌持久战。”
“那正是我想说的话,明白的话就快点停止反抗,我可是在救你。”
羽张迅缓了缓手上的攻势,锋利的剑尖指向对面的男人,带着不可动摇的意志。
迦俱都玄示眉梢一挑,他松了松指骨,随后,赤色的火焰便骤然腾起缭绕:“就算你这么说,束手就擒也不是我的风格……算了,多说无用,打过再说!”
赤与青的光芒再度碰撞到了一起。
迦俱都玄示并不认为有谁能够拯救自己,身为赤王,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状态……这一次,就是真的最后了……
而在那之前,总可以肆无忌惮一回了吧!
察觉到了赤王骤然多出数倍的输出,羽张迅当即面色一沉,握着剑的手骤然攥紧。
他素来温和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近乎质问的意味:“你打算放弃了吗,迦俱都玄示!”
迦俱都玄示没有回答,现在他所看到的世界里,只有无边无际、狂放肆虐的火焰。
而在他的头顶上,巨大的赤色王剑凌空高悬,流逝的每一秒钟,都有新的碎片从剑身脱落。
而王剑中央,那颗赤红的宝石,正在缓缓熄灭它的光,犹如最后的残烛在垂死挣扎。
快了……最后的时刻,就快到了!
激越的火焰蓄力到了巅峰,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暴力与疯狂,向着四周汹涌而出。
理性至此彻底蒸发。
然而,就在迦俱都玄示濒临暴走的最后一秒,他挥拳的动作,却骤然停住了。
——这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原本同调跳动的两颗心,忽然有一个远离了。
在片刻的喘息后,除了卸去负重的轻松,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空茫感,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和无措。
——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迦俱都玄示不自知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羽张迅做了什么。毕竟除了同为王权者的对方以外,他并不认为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能力。
然而,当他望向羽张迅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原本还在严阵以待的青王,现在正……望着他的头顶???
几乎是下意识的,迦俱都玄示跟着看了过去。
……我!的!妈!!!
这么掉价的感叹,当然不是出自赤王,而是来自于那些同样跟着抬头的氏族们。
赤青氏族全程维持着呐喊脸,堪称惊恐地盯着天上——
“出大事了……”
“我好像看到赤之王剑动了,我我我我瞎了?!”
“真巧,我也看到了……我还看到王剑360°转了个圈……”
“究竟是石板疯了,还是说所有的王权在掉剑前,都会这么抽一下?!”
“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是有谁在挥动那把剑……”
这话一落下,场面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随后,沉寂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不敢置信的大喊。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正是那个不久前,一直在跟银发男人闲聊的赤组成员。
对方此刻正一脸碎了三观的模样,抱着脑袋喃喃:“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可恶!我一定是在做梦!!!”
在兀自叨叨了几句后,赤组成员方才抬头,再度望了望天——
巨大的赤之王剑,已经开始欢快地转圈圈了,光看就让人两眼一晕。
赤组成员:“……”
他一把撸过额发,崩溃地望向了不远处的银发男人:“我相信你说的话了,所以快给我住手啊,王的威严都快被你败尽了啊!”
那把超高速旋转的赤之王剑,可以说是让人很崩溃了。
尤其是在对面有正常状态的青之王剑,作为对比的时候。
——简直残酷。
今剑漫不经心地瞥了对方一眼,随后微微收敛了手里的力量:“我只是测试一下,自己能够做到哪种程度。”
“……那结果呢?”
“手感比我的本体差一点。”
“……”
现在不止是那个赤组成员,几乎所有弄清了始末的氏族,都用一种梦游般的飘忽视线望着付丧神。
——哈哈哈,青天白日的,大家都做梦了呢……个鬼啊!人干事?!!!
那可是……那可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啊,是王权者的象征,石板赋予的奇迹。
所以说,究竟怎么可能,会有人类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即便如何得不敢相信,事实就是事实。
氏族们默然噤声,无言地凝望着付丧神,眼里有着他们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无措和敬畏。
最后集中过来的两道视线,来自于迦俱都玄示和羽张迅。
羽张迅望着银发金眸的付丧神,眼睛微微一亮——
恩,他嗅到了转机的味道……
于是,这位青之王权者,便好以整暇地抱臂而立,眼中映着惊叹的笑意,一副明显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一个能够操纵达摩克里斯之剑的人,这怕不是石板的亲儿子!
而另一边,迦俱都玄示倒是望了付丧神许久,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末了,他才刻意压低了声线,目光沉沉地问道:“你对我的王剑做了什么?”
“做了一把剑该做的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