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仪的大妖怪站在那里,凡是人类都恐惧于他的名字。
他便是——
罗生门之鬼,茨木童子。
三条宗近看着慢慢走来的妖怪,暗叫不好。
他虽然没见过茨木童子,但这人的气势跟之前遇到的大天狗不相上下,怎么想都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定身术已经被解开了,但是三条宗近心知肚明,即便如此,自己大抵也是跑不掉的。
他于是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大太刀,按捺着恐惧说道:“阁下想来也是一方大妖,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刀匠?”
茨木童子冷哼一声,表示不吃这套:“人类,交出那振刀剑。”
出于大妖怪的自傲,茨木童子自然没兴趣杀死一个人类,但是如果对方不配合的话,他也不介意动手。
当然,如果只是平时的话,他倒也未必要因为一振刀而如此较真。
但是现在,他正忙着为挚友建造一座宫殿,一座集齐世间奇珍异宝的顶级宫殿!
也正因如此,茨木童子才会来到京都。
毕竟这里有天下最美的女人、最好的珠宝、最多的金银……而这些,正是建造宫殿所急需的。
也就在昨日,扮成侍女在皇宫里到处晃荡、顺便搜刮宝贝的茨木童子,忽然听说今天会有异宝进献,据说还是连大天狗都动心的异宝。
于是,本着“最好的都是挚友的”的准则,茨木童子干脆就过来堵人了。
然后,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三条宗近不清楚这些因果曲折,但也看出来,眼前的大妖怪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即便如此——
“今剑是我此生最珍视的杰作。天皇也好阁下也好,我都不会交出去的!”
茨木童子闻言扯开嘴角,左手缭绕起森然妖气:“你很有骨气,但是——”
“也很愚蠢。”
甲胄发出碰撞的叮铃声,狂气的大妖怪探出鬼爪,打算利落地处理掉眼前碍事的人类。
……
遥远的三条府中,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付丧神,忽然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眸子。
他的手缓缓触碰向腰侧,那里原本应该挂着他的本体,但是现在却空无一物。
可即便如此,付丧神还是虚握了几下,然后静默地垂下了眸子——
……妖气。
父亲大人,有危险。
意识到了这一点,付丧神面无表情地直起了身子。
灿金色的眼瞳里倏尔涌动起某种激越的情绪,就像是休眠的火山复活,炙热的熔浆喷涌,势必要把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湮灭殆尽。
他一步步走出居室,来到庭院。然后平静地抬头,望向了皇宫的方位。
——糟糕,他好像……
——有点生气。
“哎——”
三条宗近两手背在身后,在庭院里来回踱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一旁的今剑持剑而立,高挺的身姿显得静默而端肃。
在旁观了三条宗近的纠结后,这位本质上一点都不喜欢隐忍的付丧神,干脆利落地开口了:“有什么让您困扰的事吗。”
对于这位赋予了他此世身体的“父亲”,今剑是真心崇敬并感激着的。因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愿意予以帮助。
而能够享受这种特殊的优待,全天下也只有三条宗近一个人。
听到付丧神的询问,三条宗近阖眸长叹一声:“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事关你啊。”
“关于我的?”
今剑轻轻缓缓地垂眸,然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三条宗近苦恼地抚了抚额:“昨日你出炉引动天地异象,所以天皇陛下特意下了诏书,想要借你一观。”
那份诏书是今早被送来的,洋洋洒洒一大篇。
撇开那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后,大概意思便是——
听说你家里出了个大宝贝,拿进宫给我看看呗。
诏书上说得客气,然而三条宗近心中有数——这一旦被看对眼了,恐怕今剑分分钟变成皇室御物!
真是大意了。
昨天被大天狗闹了一场,竟然忘记了那群最喜欢看戏的皇室贵族。比起让人心惊肉跳的大妖怪,新生的异宝显然更对他们的胃口。
虽说皇室御物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可是现在的三条宗近,又如何舍得!
“您不希望我进宫。”
今剑察觉到了三条宗近的犹疑,转眸说道:“如果这是您的意愿,那我便不会去。”
付丧神的语气平静而冷淡,仿佛违抗天皇的旨意,也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三条宗近老怀欣慰地定了定神,随后又思来想去良久,最终还是咬着牙一拍大腿——
进宫!
反正躲也躲不掉,干脆见面直接杠!
不过这次进宫,三条宗近只带走了大太刀的本体,并没有让身为付丧神的今剑跟着去。
毕竟皇宫里有不少阴阳师,对于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付丧神,他们未必会像安倍晴明那样宽容。
三条宗近坐上牛车,缓缓向着皇宫驶去了。
今剑静默地伫立在宅邸门前,挺拔的身姿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晨曦,似要融化在这朦胧的辉光里。
……
这并不是三条宗近第一次进宫。
作为京都有名的刀匠,因着各色的缘由,他入宫的次数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不过介于这次的心境不太一样,那些以往每每要感叹一番的瑰丽殿宇,以及一位位擦身而过的端庄侍女,这次一点都没能引起三条宗近的侧目。
负责引路的女官走在前头,领着三条宗近绕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宫殿,最后走上了一条蜿蜒的回廊。
“止步。”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拖曳的尾音轻颤,说不出得细腻绵长。
三条宗近和女官侧头望去,见一女子正从拐角处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