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妈妈

3年高考5年逃命 信渡。 10261 字 9个月前

“旁友,我伞没带!撑我一下。”

胖子没好气地瞧他一眼,正对上他笑嘻嘻的眉眼,没心没肺地,恨不能让人锤死他。

此时,一阵如刀狂风呼啸而过,宏伟的沙滩城堡顷刻坍塌,隐藏在背面的字迹也在劫难逃,只剩下缺胳膊断腿的一个光杆司令——少年漫不经心写下的“傻”字没了部分笔画,多出一条从树上刮落的纤细柳枝,变成一个萧瑟的“杀”字。

“这风来得不合时宜。”一名在西湖边垂钓的老者,掐指细算,沉吟道:“风吹西湖水,巽上坎下,涣卦。纪律崩坏。

雷从西边来,震上兑下,归妹卦。有盗西来。啧,不吉利!”他余光里瞥见一对年轻气盛的碗筷快步而来,叫住:“小芽儿,侬有血光之灾!”

胖子停步,看他戴了一副墨镜,自然而然地把他当成天桥底下算命的瞎子,又自然而然地认为这话是针对无风就起浪的叶策说的,喋喋不休道:“我平日里叫你低调,低调。你看,有人预言你要被人打了……”

老人伸出手:“闭嘴,我说的是你。”

“……”

胖子气冲冲地拉着叶策走了。

叶策说:“你不是经常去庙里求神拜佛吗?怎么就不相信他的话了。”

胖子:“我信佛!看他的打扮就知道是玄门的。我俩不是一家!”

他们赶在考试开始前半小时,回到考场。

这时候,天气已经变得非常恶劣了。黑云如万千大军压境,整座杭州城为了照明不得不提前开启夜灯。密密麻麻的雨点气势如虹地从天而降,砸在人脸上,仿佛能陷下去一个坑。

胖子收起油纸伞时,不慎被几滴雨点沾到,手背顿时肿胀起来,红通通得像一个烤猪蹄,不疼也不痒。

“这雨有毒吧。”他嘀咕了一句,便匆匆上楼。

两人一文一理,考场一上一下。

负责在门口检查的监考官像一道丰盛的水果拼盘——葵花籽的脸庞,西瓜似的身材,穿着一身黄瓜绿,很是健康。得亏不是横在中间,否则考生削成甘蔗才能挤进去。

监考官手里握着一颗白鸭蛋,这是一种侦查信号的仪器。能照出无色射线,穿透衣服打在皮肤上。倘若来回逡巡,针扎似的难受。基本上检查一遍就够了。但因叶策是十里八校有名的小魔王,监考官不放心地搜了一遍又一遍。

——就像容嬷嬷扎了他一遍又一遍。

现在是2050年的夏天。高考时间虽然没改,但考场规矩却改了。考官抓到一个作弊的不良分子,就给记功一件。

当监考官看到考场名单时,立刻四处打听,哪些是“危险分子”。在得到消息后,叶策就变成了一颗助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他不相信叶策轻装上阵,可鸭蛋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心有不甘地放他进去,等会重点监视他。

叶策坐到位置上,身体后仰,翘起椅子,吊儿郎当地前后晃荡。微微偏头,正巧对上“水果拼盘”虎视眈眈的眼神。

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用口语无声地说:嗨,六二。(方言,傻瓜)

“……”

监考官觉得自己的肺要炸了!

北京时间下午3点整。

悬挂在黑板旁的广播里传出公式化的声音:考试正式开始。

考生们齐刷刷地低下塞满公式的脑袋,脸上神情凝重,手下笔走龙蛇。

叶策亦颇为认真地丢橡皮。

方方正正的白色橡皮除去头尾,另外四面都分别写着abcd。丢出一个字母,就在答题卡上涂黑。他正丢得不易乐乎,横空伸出一只黑胖的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晃瞎人眼的金戒指。

他下意识闭眼,不过短短1秒,再睁开时,面前的橡皮就不见了——牢牢地捏在监考官的手里。

监考官得意洋洋地摸了摸小胡子,然后站在叶策身边,鞋底像生根似得,贴着地面扎扎实实地杵着不走了。目光如电,透过叶策瘦削的肩膀,盯住他05笔头,想要看他能写出什么花儿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外头的雨势只增不减,越发肆虐。狂风一吹,酒豆般的雨点东斜如注,打得门窗哐哐作响。

叮咚——

这时候,广播响了一声,随后传出一道甜美的声音:“第三批玩家下午好。“时空游戏之物竞天择”即将正式面向学生开放。在此之前,我们将进行一次优胜劣汰的游戏。

所有淋到雨的同学还剩下五分钟的生命。只有杀死一名未淋雨的考生,才能活下来。倒计时五分钟开始。”

投影仪突然自动打开,前方大屏幕上出现一个电子时钟,显示05:00

“什么东西?”

“恶作剧吗?”

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高考事故是很严重的,搞不好这学校的负责人会被请去喝茶。叶策转头去看监考官,然而他表情寻常,并未维护考场纪律。这态度令人匪夷所思,叶策下意识地认为他知道些什么。

但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女高音叫声:啊——

一名靠窗坐的女学生,在透明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渐渐松弛下来,脸上的法令纹加深,就连头发也从根部开始变白。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漆黑亮丽的青丝上就像覆了一层小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在变老!”

“我也是!!”

“这是真的!广播里说的话都是真的!”

教室里炸开了锅,顿时闹成一团。所有淋到雨的学生都开始焦躁不安,脾气暴的已经离开位子去开教室门。

“操、你妈!门反锁了!”

大家这才发现,监考官已经悄悄离开,并锁住门,将他们关在里面。有几人立刻开窗,但窗门仿佛被焊死了,任凭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这时候,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3分钟了。

“啊——”

“我的手!我的手!”

一名女学生白乎乎的小手已经成了一只干枯的鸡爪。衰老死亡的恐惧像乌云笼罩住她,从而令她恶向胆边生,红着眼睛,扫视教室,粗着嗓子问:“谁!谁没有淋到雨!是谁!”

这很好分辨。

头发没有变白,脸上不长皱纹的,就是没有淋到雨的学生。这些人不知何时达成共识,聚拢在一起,把桌椅挡在身前,神色戒备地看着他们。

这就像是一个捕猎游戏。淋雨的学生是猎人,而未淋雨的成了猎物。很不凑巧,叶策就是一只猎物。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和猎物们待在一起。他的防卫武器是从椅子上拆卸下来的一根钢条,约莫20公分,拿在手中挥一挥,虎虎生风。

而他对面的敌人们,因怕死激发了力量,几乎人手一张凳子,高高举起,作势要砸。有一名女学生,将重达百斤的讲台扛在肩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叶策:“……”

他默默地放下拿着钢棍的手。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吸引猎人的注意。

“你们不要动她!”

在教室的角落里,有一名未淋雨的女生落了单,庆幸的是,她身前挡着一名男生。

叶策认识他们。许琴琴和陈高,一中的风云人物,模范学生,校园情侣。听说互相见过家长了,这次打算考同一所大学。

而陈高头发斑白,显然是一名猎人。他目光坚定地挡在许琴琴面前,再三重申:“你们不要动她!”似乎察觉到叶策的目光,他立刻转移众人注意力,指着叶策,义正辞严地叫道:“那个人是一中的校霸,欺凌弱小,无恶不作!你们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我女朋友很聪明!她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也为了减少杀人的负罪感,原本打算攻击许琴琴的人都转身,目露凶光向叶策走来。

叶策:“……”

服务器瘫痪了

叶策绝对爬不上来的。

李君心里对这位学弟尤有好感,坚信他不是杀人犯,也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因自己是修仙的,清楚这种感觉来源于“前世有缘”。那他就不能眼睁睁地见“缘法”灭了。他捏紧拳头上前一步,严肃地对舟祈豫说:“校长,叶策没有任何修炼基础,会死在下面的!”

林间一时回荡他难得激动的声音。

过了半晌,舟祈豫淡定地说:“那就让他死吧。”

“即使今天帮他侥幸逃脱,明朝也有千难万险等着他。不让他强大起来,早晚会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身怀绝世之器,不临濒死之危,是永远不会觉醒的。”

李君紧紧地皱着眉头,“我们不能慢慢来吗?”

舟祈豫道:“从他踏入修真界那一刻起,就已经来不及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李君,“知道我给他摸过骨的人,只有白忘陵和陈跃。白忘陵绝对不会泄密,那么将这件事告诉谷弦雨的人是谁?”

李君:“您怀疑主任是联盟的人?”

舟祈豫:“18年前,风云之巅出现一道通天彻地的婴啼,令神鬼战栗,仙魔惊惧。修真界所有人都在寻找发出这声啼哭的婴儿下落。他们来回搜寻,但都一无所获,最后有些人直接应聘教师,住下不走了。当时风云之巅正值土崩瓦解之际,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这些人,也就懒得去查他们姓舟还是姓谷。”

天外徐来一道鹤唳。音消之时,模样神俊的海东青收翅落在他的肩膀上。

李君对它打招呼:“小香蕉,好久不见。”

小香蕉:“他们知道小舟不能离开风云之巅,我又是他的信差。这18年来,没少派人盯梢我。前段时间我送录取书,绕了半个华夏才甩掉他们。现在人间也不安全了,“强盗”渗透进了高层部门。前有狼,后有虎,华夏岌岌可危,不能再等了。”

舟祈豫站了起来,“如果他真那么容易死在这里,就证明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死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李君沉默地看着舟祈豫背在身后,捏得死紧的拳头,明智地选择闭嘴,不揭穿校长的口是心非。

白忘陵站在窗边发呆,手里拿着一本《唐诗宋词三百首》。说是三百首,其实是300的平方。除了耳熟能详的几首,更多的是生僻诗词。叶策背得很快,几乎过目不忘。白忘陵一度怀疑他是否早就看过这书。他的直觉向来敏锐。叶策不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高中生。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将古诗放下,白忘陵洗了一个蛇果,走到厨房拿水果刀,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微微蹙起眉头,室友做任务去了没回来。昨晚只有叶策溜进来翻冰箱。水果刀放在饭桌上,是谁拿走了?刀由千年玄铁打造,吹毛断发,坚不可摧。室友喜欢吃榴莲,特地费功夫做了一把。现在丢了,只能赔一把给他。

白忘陵放下蛇果,提剑出门。

叶策身体直往下坠,耳畔风声簌簌,拂过面颊,宛若刀割。

过了5秒还没见底,他想掉入这陈年老坑不死也得残,立刻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把套子掀了,抬手插入崖壁。金属削割石头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牙口一酸,死死咬紧了,腹中提气,抬腿踩住崖壁,好像水母似地吸住,全身力量都用在握紧手上的刀和踏住脚下的石头。

喀拉拉——

白晃晃的刀刃一路往下,叶策也顺势下降,攀岩似的顺利到达底部。他抬头向上看,洞口只剩一枚钢镚大小,一束微光也成了奢侈。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前方出现了两盏红色灯笼,缓缓接近。叶策神色戒备地后退,直到背部抵上洞壁,红色灯笼也没有停下。这里实在太暗了,他看不清过来的东西是人是鬼,亟需照明物品。

【有没有手电筒?蜡烛也行啊!】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机械声音【收到玩家天问请求,是否打开神秘商店】

【是是是!】

叶策迫不及待地点头。

收到他的回应,时间仿佛静止了,红色灯笼也停了下来。他的眼前出现shop图标,点击后出现的商品琳琅满目,然而购物时间只有30秒。左上角有一个放大镜图标,是搜索按钮。他立刻按下,输入“手电筒”,跳出一排商品。

【太阳能手电,充5分钟太阳,使用500小时,售价9998】

【星能手电,充1小时星光,使用300小时,售价6666】

叶策赶紧瞟一眼右下方的金币剩余数量:1

……

他不死心地问:“有没有限时打折商品?”

【正在为您搜索,请稍后】

【搜索成功,促销商品:太爷爷的小手电,仅需1枚金币】

叶策立即点击购买,屏幕输送出一只老式的银色电筒。他按下开关,一道强烈的光线射了出来,顿时照亮坑底。也让他看清了,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一只身高约莫5米,毛发旺盛,肌肉虬结的金刚。

光明让他看清了危险,也更接近了危险。

刺眼的光线使金刚暴躁起来,愤怒地甩手,一拳头打碎一块百来斤重的岩石,石碎飞溅,划过叶策的手背,割了一道伤口出来,顿时鲜血淋漓。

金刚双拳捶胸,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吼。叶策迅速伸手拔刀,但刀刃死死地嵌在崖壁里。他伸腿蹬住悬崖,使出吃奶的劲,总算拔了出来。

而金刚也在这一瞬间发动猛烈攻势,铁拳带风,扑面袭来!

叶策立刻倒地打了一个滚,从它胳膊下方的空隙溜了出去,双手撑地摸到粗糙藤蔓,当即福至心灵,想起了束缚咒法,脱口念道:“吐叶依松磴,舒苗长石台!”

话音一落,从峭壁的缝隙里密密麻麻地生长出绿色藤蔓,迅疾地向金刚打去。金刚挥动铁拳,但耐不住藤条以柔和刚,蛇似的一圈圈缠绕住它的四肢与身躯,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看去就像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

“色映蒲萄架,花分竹叶杯。”

藤条上长出一朵朵碧玉似的花骨朵,渐渐饱满圆润,甚是可爱。不知不觉抚平了金刚躁动的情绪,它安静下来,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束缚咒法一共有三层。先捆,再安抚。如果不能化去妖魔戾气,那就灭。看来他不用使出第三招了。

叶策松了一口气,靠墙喘息。自从高考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神经一直紧绷着,全身肌肉也不住地酸疼。他捏捏肩膀,思考该如何爬上去,藤蔓也随着他的松懈而松了。就在分神一刹,金刚暴起攻势,目眦欲裂,獠牙外翻,挥动铁拳扑面而至!

“金堤不见识,玉润几重开!”叶策即刻回神,法诀比它动作更快。碧玉花骨朵长成了白玉花苞,缓缓绽放时,倏然喷出淬毒的金针,戳瞎金刚的眼睛!

“啊啊啊——”

失明之下,它胡乱挥舞铁拳,所砸之处,飞沙走石,整座葬天坑摇摇欲坠。叶策勉强站立,曲起后腿,猛地跳上它宽阔的背脊。金刚狂躁地甩动身体,发现不能将他摔下后,伸出长臂去撕扯他的腿。

喀啦一声,骨头似乎断了。

“呵呵呵呵呵……小金刚,黑又黑,一只耳朵掉下来。割完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剧痛之下的叶策依旧笑得出来,眼神猩红,神色看上去比金刚更疯狂。他右手死死勾住它的脖子,左手匕首一转,银芒森森,顿入动脉。

噗嗤——

浓稠滚烫的黑血喷射出来,濒死的恐惧令金刚更加癫狂,不管不顾地撞墙,将自己的身体撞得血肉模糊,也想和叶策同归于尽!

怦然巨响,叶策重重撞上洞壁,顿时五脏颠倒,喉咙腥甜,吐了一口血出来。愤怒点燃理智,以牙还牙,他张嘴狠狠咬下金刚的耳朵,鲜血扑扑直流。他“呸”得吐掉,抬起胳膊,将锋利的刀刃向下,怒喝一声:“烽火连三月!”

噌——

熊熊烈火即刻燃起,手中匕首像带火的箭矢,倏地射入金刚天灵盖。它顿时脑髓剧痛,全身烈焰烧灼,想要倒地扑火,四肢却被藤蔓紧紧束缚,无法动作,只能任凭火烧。

烈焰包围之下,碧绿藤蔓宛若翠玉,坚韧不化,直到金刚化为灰烬,它们亦向地底钻去。

洞内暗了下来。

太爷爷的小手电就像太爷爷弥留之际回光返照,旺盛的生命之火亮一下就熄灭了。

叶策单膝跪地,伸手摸索自己红肿得像个馒头的脚踝,啧了一声,“可别成瘸子了。”

叶策觉得好玩,竟然问也不问他去哪里。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抱紧怀里的讨饭碗,战战兢兢地说:“这位壮士、大侠,我们要上哪儿?”

白起冷冷地晃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叶策的食指无意识地摩裟金钵,显得局促不安,半晌后,他才抬起雪人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白起,随后又低下去,忸怩地说:“我们这样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不好。我以后还要找一个贤惠老公的。”

“……”

白起神色一僵,表情有些微妙。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淡定与声音,问:“你是断袖?”

叶策伤心地问:“你歧视基佬?”

白起语气一滞,遂即咳嗽两声,“不……”话是这么说,步子却迈得大了一些,与叶策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叶策肚皮里笑得快要抽筋,眼神依旧幽怨,叹气道:“我们也算是一场露水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