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末染最年轻有为的帝王,稳坐江山这么多年,在见到刚才悬崖边上的那一幕不可能完全猜不出风凌依的意图。
“谢谢你的信任。”紫月痕眸色淡淡,没有任何情绪地掷出一句话。
“紫皇陛下,清持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我何至于对她痛下杀手?”风凌依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漆黑的容貌,只是仰头看着紫月痕,一双眸子里面已经泛起了点点泪水,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紫月痕眼眸微垂,唇角扬起一个颇为清冷的弧度,淡淡地瞧着对方,反问,“朕觉得,姑姑不会让朕救一个戕害她的人吧?”
风凌依微微一顿,继续开口,“清持和玉轻尘是好友,代为照顾一下玉轻遥,而且清持向来心软,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救玉轻遥?”
看着紫月痕莫测的容颜,又道:“而且,我成了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月然的手彻底废了,这次的事情如果是我和月然一手谋划,我和她何至于落在现在这种地步!我刚才在悬崖边上是为了救清持,只是奈何无能为力而已!”
玉轻遥唇角再次抽了抽,原来还有人脸皮能厚到这个程度,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经风凌依提醒,玉轻遥也想起了刚才在悬崖边上风凌依所做的事情,虽然她在下面看不见,但是还是可以听见风凌依的话,微微眯起眼眸,话语幽凉地开口,“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如果刚才不是你在悬崖上挑断清持的筋脉,清持何至于会掉下去!”
随即缓缓走近,“风凌依,你说今天这么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这些账等清持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算!”今天如果不是清持,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至于清持……
玉轻遥看了一眼悬崖,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清持,心性那么强大,应该会没事吧?!
一定不要有事啊!
紫月痕也是眸眼深沉地看着不远处的悬崖,眼中的担忧渐渐聚拢。
“玄三,将风凌依先带回去,不许任何人探视,尤其是月然。”看了一眼本来被自己命令送玉轻遥回去的玄三,命令道。
“是。”玄三领命,直接走到了风凌依的身边,将还欲辩驳的她直接劈晕抗在肩上抗走。
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悬崖边上的两道身影,眼中划过一道诧异之色。事及公主,紫皇陛下仅听了这位玉家二小姐的话,也愿意相信她么?!
接下来,两人之间便是一片沉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知道详情。”半晌,紫月痕缓缓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玉轻遥默了半晌,斟酌了一下还是缓缓问,“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我相信姑姑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玉轻遥,不是那种人,至于月然……紫月痕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面浮现了一抹失望,这些年自己终究还是看错了她!
“谢谢你的相信!”这句话,玉轻遥说的极为真诚。她和紫月痕认识的时间并不久,相处更是不多,相较于紫月然和风凌依二人,她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的。
看了一眼紫月痕脸上的表情,玉轻遥心中也轻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紫月痕心中肯定也不好受吧!
“你……还好吧?”默了半晌,有些担忧地问。
“还不至于需要安慰!”紫月痕淡淡回答。
“其实我也是今天出去找清持,在街上看见风凌依带着一些人偷偷摸摸地离开,听到了清持的名字就跟了上去,因为不确定她们到底干什么所以让人通知你的时候说的不清楚。”玉轻遥声音平静,淡淡地说道。
“我躲在暗中,看见风凌依带着那些人进了那个山洞,不久之后她们出来,清持一个人被留在里面我担心她出事便走了出来。”
“山洞里面那些人都是她杀的?”紫月痕忽然问。
“应该是,那些人该死,风凌依她们竟然想让那些乞丐染指清持,我赶到的时候清持已经受了重伤,然后还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逃跑!”最后一句话,有些低落。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清持有很多次可以逃走的机会。
当然,就因为发自内心将风清持视为朋友,玉轻遥只想着是自己连累了风清持,而不曾去想,她曾经也有多次可以撇下风清持独自离开的机会。
紫月痕神色凉凉地看着她一眼,“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
玉轻遥:“……”
没有再理会玉轻遥,紫月痕望着天际,沉了沉眸子。如果这一切都是风凌依和月然设计,那么,月然也肯定是知道了清持是他们姑姑这个身份,只是,即使知道了还是执意如此么?!
月然她……怎么下得去手,还是用这种龌龊的办法!
闭了闭眸,削薄的唇缓缓动了动,吐出一句凉薄的话语,“姑姑当年就不该救她!”当年姑姑那般真心相待,月然是要多狠的心才能这样算计于她!
甚至不惜废掉自己的一只手!她怎么不废掉自己的一条命?!
玉轻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许久,才缓缓问,“紫皇,清持……应该会没事吧?”
紫月痕的眸子滞了一下,随即定定地开口,“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话语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玉轻遥还是在安慰自己。
姑姑……一定会没事的!
“好,我相信你。”说完之后,身体便也直直地倒了下去。她好累啊!
紫月痕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看着玉轻遥也是一片苍白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贯来温润的眼眸,都复杂了几分。
玉轻遥是玉家二小姐,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今日这种情况,以前肯定从来没有遇到过,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应该都已经到极限了吧,却还是强撑着向自己要一个肯定的答复么?!
果然是被姑姑视为朋友的人啊!
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的空地,紫月痕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所有的人都被自己派遣走了,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将玉轻遥打横抱在手中,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那些人传来消息。
紫月痕在接住玉轻遥的瞬间,身侧一道雪青色的身影飞速掠过,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在山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山崖之下,言络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衣衫之上尽是血渍,绝美的双目有些微微赤红,脚尖在悬崖峭壁上轻点了几下,为自己下降提供了冲力,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风清持的眉狠狠皱起,哑声开口,“你怎么来了?”风一出唇瓣,就被呼呼的寒风吹散。
很快,言络便追上了风清持。
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她冰冷苍白的脸颊之上,嘶哑着声音心悸惶恐地开口,“能不能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身体在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脆弱,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风清持正想出言安慰,却在下一刻身体瞬间僵直。她能感觉到自己从领口滑入衣衫里面灼热的液体,言络……哭了!
末染最年轻的少年丞相,神情最是慵懒散漫的贵公子,高傲矜贵如波斯猫一般的男子,竟然哭了!
一滴一滴,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说不出的幽幽的疼。
“能不能别再留我一人!”言络整个人埋首在她的颈侧,低低的话语,似请求,又似哀求。没人知道在山洞看见满地尸体时他的心情,顺着血迹一路到了那棵树下,然后又在不远处的荆棘从中找到了她衣衫上的碎布和银针,他觉得自己害怕到连走路都在颤抖。
他知道,她肯定是受了重伤。
然后一路寻来,正好看见她放手坠落悬崖的一幕,那种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知道她被斩首示众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灰白,寂静无声。
他赶到刑场,除了一滩未干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只是,十年前自己尚且可以用离魂让她回来,现在呢?!
风清持没有说话,只是抿着薄唇伸手抱住了言络,“好。”
言络手下力气紧了紧,脸没有一丝缝隙地贴着风清持的脸颊,低低地开口,“你答应过我的,不管生死,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看着微阖着眼眸,气息微弱的风清持,言络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渐渐地,有寒气迎面袭来。
言络低头看了一眼风清持,她的面色苍白到没有任何血色,小心避开了她后腰处的伤口,动作轻柔地揽着她,另一只手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将风清持单薄纤细的身子都裹在了衣衫里面。
一低头,就撞入了风清持的眼眸,解释道:“下面可能是冰崖,这样比较不会冷。”
“你呢?”言络应该是听到消息便直接从行云止水急忙离开,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淡薄的外衣,现在外袍给了她,身上就只剩下薄薄的中衣了。
“我没事。”说完之后,目光认真地看着风清持,温柔地开口,“闭上眼睛,不要睁开,也不要松手!”
“嗯?”风清持依旧是低低的声音,似是不解。
“乖!”言络浅浅一笑,只是缓缓掷出一个字。
对上言络含笑的眼眸,风清持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完全帮不上忙。
一只手将风清持安然地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在腰侧取出一支通身碧绿的玉笛,玉笛末端,雕刻着一朵极为精致的梨花,花瓣脉络分明,碧玉流光,看上去极为好看。
白皙修长的指在梨花中央碧绿的花蕊上轻轻一按,自玉笛里面成排地别出三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相继排列开来,银色的匕首,闪着凛冽的寒光。
越接近山崖底下,寒意越来越重。
两人的身体依旧在急剧下降。
山崖底下,冰柱耸立,言络一手揽着风清持,另一只手握着玉笛,右手一翻转,玉笛之上的匕首嵌进了山崖峭壁之上,匕首划过石壁,碰撞出一阵火花,也稍稍减缓了一点两人下降的速度。
听着声音,风清持抿了抿唇,气息极弱地开口,“言络,我会抱紧你,你可以将另一只手也腾出来。”既然已经知道下面是冰崖,自然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状况,言络一只手根本没有办法避开那些冰柱。
“没事。”言络低声安稳。
虽然利用玉笛将下降的速度减缓了一些,可是,到底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之上坠落下来,两人现在坠落的速度依旧是极快,耳边的寒风呼呼地刮着,衣袍都被寒风吹鼓起来,那些风吹在脸上,犹如被刀子刮过一般。
言络却没有心思来理会这些寒风,将风清持安然无恙地护着,一双绝美的流目深邃如墨,里面划过一抹凝重之色。
大概是因为快下坠到谷底,言络已经可以看见谷底的情况,大大小小的冰柱耸立聚起在一起,尖端闪着冰冷的光芒,凉地令人心惊。
言络的心也是沉到了谷底。这些冰柱,基本上就在他们下落的地方,根本……避无可避!
凝了凝眉,带着几分温热的唇贴在了风清持的耳边,带着几分笑意地开口,“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殉情?”
风清持:“……”
轻轻地笑了笑,削薄的唇轻移,直接覆上了风清持的唇,舌长驱直入,辗转流连。
风清持愣了一下,想到了两人现在的处境,只是低低地笑了笑,温柔细腻地回应。
半晌之后,待两人都有些微微气喘,言络才松开了风清持,凑在她耳边低低地开口,语焉深情,“一生长久,最爱你,唯爱你!”
说完之后,直接反手将小匕首拔了出来,抱着风清持换了一个姿势,言络背脊向下,抱着风清持让她趴在他的身上。
“清持!”言络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不知是因为重伤太久还是这里太过寒冷,风清持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流失。
“清持!”言络依旧低唤,声音深情缱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