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奇才[捉虫]

怪事……李行之在心里暗叹道,如今是阴历九月,正值深秋,这梧桐树莫不是成了精?临近冬天还要发芽……

然而怪哉虽是要叹的,却也没让这位侯爷多想,李行之打小不信鬼神,只当这树是抽了疯,接着踱步到木门前。

那木门被锁上了,李行之怕一脚踹进去会吓到里边那位,况且叫他见了自己的真容也不好,到时候闹起来李行之觉得自己可能招架不住。

他在屋子周围绕了一圈,找到一处一尺来宽的矩形洞口,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仅有这处人为破开的洞口可透光。

李行之在那里站定,挡住了这把光源。

里边突然就有了动静,李行之瞥见了一块月白色的布料,料想是那人过来了,和他仅一墙之隔地相对而立。

唔……看这衣服的位置,应该是腰以下的,这哥儿显然不矮。

“在这里……”李行之收住了无意义的客套,在这种破地方住着,怎么可能会好?他说:“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里边的人听见了,缓缓地伸出一只手,那手指细白细白的,当真是指如削葱根,比女儿家的还要好看。

李行之愣了几秒,直到那手掌在他眼前不耐烦地晃了晃,李行之才把食盒打开了。

那矩形洞口太小,一次只能传进去一道菜,李行之心里有点堵,一边传菜一边道:“委屈你了,待会我让他们给你换间干净屋子。”

里边的南子慕是真委屈,人话他是能听懂大半,可自己却不会说。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费点时间跟着红玉他们一起学人话了。

说来真的很心酸,南子慕在终南山上当山神也当的好好的,就那么一天去人间转转,吃喝玩乐了一整天,讨了个酩酊大醉,路都不会好好走了。

突然就被巷子里冲出来的两个凡人人带走了,南子慕浑然不怕,觉得他们区区凡物,还能将自己如何?

“上边说是随便找个乡野间长的能看的哥儿,可你说那些乡下哥儿一个个嗓门极大,上次我一个人去,好险没被他喊聋,回来后还耳鸣了好些天。”

另一人应道:“这个似乎是个哑巴,方才跟了他那么久,也没听他开口说过话?”

“应该是了,方才我还想着要不要将他打晕了带走,没想到他连喊都不喊。”

南子慕在黑布后翻了个大白眼,心说神仙说话你们如何听得懂?

他被蒙了眼拴在柱子上,只听见他们在那抱怨并商讨,他想走是极其容易,捏个诀便好。只是此时脑子醉得不清不楚,虽说终南山才形成时他便生了灵智,千秋万载中,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

被绑着的南子慕也一点没怂,只是觉得好玩。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绕着南子慕转了一圈,说:“唔……身材倒是不错,你方才瞅见他脸长什么样了吗?”

“就是丑,也来不及换了,那边已经在催了,说是那位爷又要走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人带着个花里胡哨的铜假面,万一待会摘下来,将那位爷吓的不……”

“这不就是了,先瞧瞧货色。”中年男人倒了杯上好的鹿胎酒,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包春药,小心翼翼地调进酒里,结果手一抖,不小心下多了,他猥琐地一笑,“不知道那位爷能不能招架得住。”

面具是南子慕在路摊上好奇买的,罩在脸上并不怎么舒服。

男子先是将他黑布解开来,又把面具一打开,提着个灯笼往南子慕的脸上照,他的脸上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忙唤另一中年男子过来:“快来看,是个美人。”

中年男子端着酒走过来。

南子慕既是神仙,模样怎么也不会差,迷离的桃花眼和灯火下宛若渡了层薄釉的唇,因酒意上头而泛红的脸颊和耳根,叫人移不开眼睛。

“侯爷好福气。”中年男人半调侃道,“这模样看起来比他那夫人还要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男子打断了,他一皱眉:“别胡说,当心些,上边说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了,咱们都别想活。”

南子慕的神色始终是淡漠的,太镇定了,反而叫这两人有些害怕,中年男子也皱眉:“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是个傻子吧?别是被吓傻了。”

“期限快要到了,管他傻是不傻的,交不出人我俩都得完蛋,快把酒给他喝了。”

中年男子把酒递到南子慕的唇边,刚想说几句狠话逼他喝下去,不曾想这美人嗅了嗅这杯中的酒,像是挣扎了一会儿,接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又朝着中年男人眨了眨眼,意思是还要喝。

此为防盗章太子妃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要看孙子,南子慕昨晚没吃晚饭,今早纯粹是饿醒的。

所以等太子妃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太子妃昨个送来的衣服,梳洗打扮好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用汤勺舀粥往嘴里塞。

“太子妃娘娘到。”一哥儿推开门,做做形式地走进来通知了一声。

太子妃后脚就走了进来,这几天南子慕都要看孩子,所以徐娘还没来得急教他规矩。太子妃都走到他旁侧了,他还在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南子慕缓缓抬头,发觉这屋子里的几个下人和太子妃娘娘都在盯着自己看,徐娘疯狂给他眼神以暗示。南子慕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要站起来。

“不必多礼。”太子妃总算找到了台阶下,笑着坐在南子慕旁边的椅子上。

这些人刚刚是在等着自己行礼吗?曾经受到过万民朝拜的山神心里有些不平衡。

太子妃倒是一贯的好脾气,南子慕虽然失礼,她也没生气,伸手要抱小世子:“阿喜,让本宫抱抱这小乖孙。”

南子慕抱了他整整一个时辰,整条手臂都发酸发软,听太子妃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地将孩子递过去。

哪知那孩子一进太子妃怀里就开始哭,太子妃手慢脚乱了一番,又将孩子塞回了南子慕的手里。碍于他儿子的亲祖母在场,南子慕不敢太凶,怕吓坏这位并不年轻了的祖母。

他放下调羹,颇为“慈祥”地对着怀里的小孩笑,然后柔声道:“欢喜,那是祖母,不可胡闹,知道吗?”

可能是没见过笑得这么温柔的南子慕,小孩的哭声瞬间止了,只敢一抽一抽地滚眼泪。南子慕见怪不怪地抽出手帕,给他抹了一把脸,然后将他放到太子妃手里。

这回小孩果真就不哭了。

“欸,真不哭了。”太子妃小心翼翼地捧着小世子,终于在他不哭闹的情况下享受了一把当祖母的乐趣。

她兴奋地逗弄着孩子,突然想起南子慕方才对她乖孙说的那一席话,太子妃疑惑地问:“你叫他欢喜?”

南子慕不好意思的笑笑:“取的小名,总世子世子的叫,不好听。”

他有点尴尬,怕太子妃笑话他没文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读过书,随口唤的,你别笑话我。”

太子妃没有要责备的意思,反而欣然道:“本宫前些日子才和行之拟定了几个名字,昨个皇上给选了一个做大名……倒是还没想过小名,欢喜……不错,本宫也不需要他以后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现在能欢欢喜喜的长大就好。”

“欢喜,欢喜。”太子妃用手指戳了戳欢喜的脸蛋,又看向南子慕。

这个小哥儿不像府里的其他哥儿,喜欢同女人一般浓妆艳抹,不过他这张脸是天生丽质,多施粉黛反而是累赘——眼若桃花但眼中却不含桃花,整张脸说不上艳,也不至于太清太雅,太子妃越瞧越觉着欢喜。

也难怪行之小兔崽子之前谁也看不上,却偏偏对他不一样。

太子妃的目光意味绵长在南子慕脸上停留,接着开始搭话:“今个来的路上听下人说你并不是哑巴,只是山上下来的,不懂京城话。现下一闻,果然如此。你这般模样的人儿,要是哑巴,那就太可惜了。”

南子慕坐如针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徐娘在旁边干着急,心想这阿喜怎么这般没眼力见,自谦之辞都不会说,只干巴巴的笑着像什么话?

“阿喜啊……”太子妃开门见山道,“那什么……你觉得侯爷他怎么样?”

和这个哥儿相处了一会,太子妃以自己的人生经验断定南子慕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因此就省略了那些旁敲侧击的步骤。

“……”他还能说不怎么样吗?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南子慕故作腼腆地摸了摸耳朵,“侯爷么——顾盼烨然,当世无双,自然是好的。”

才从府里一个小丫头哪里听来的夸赞,南子慕现学现用,转头就‘借花献侯爷’了。

太子妃不喜欢扭捏的人,自己从小又是被拘着长大的,所以碰上南子慕这般自由散漫的,莫名的就对他有好感:“那你觉没觉得,他对你……有那个意思?”

南子慕想说没有,他还整天凶巴巴的对自己,但这把委屈一闪而过。南子慕就算腆着这张厚脸皮,也没法在这事上胡说八道,他诚实的回答:“我觉得并没有。”

“哎,小年轻就是害羞。”太子妃和碧桃相视一笑。

南子慕:“……”这两人从哪看出自己害羞了?

太子妃敛了笑意,突然正色道:“阿喜我问你,你可有生养过,家中还有自己的小孩吗?”

昨晚程姚瑛请自己过去,愁眉难展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姚瑛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知道这事后,姚瑛总觉得心慌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