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感觉何煜的神情更不对了。

院长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你身体不舒服？”

何煜呼吸有些急促：“你是说，当年，在院子里……和我在一起的小姑娘……是……苏暖？”

院长更奇怪了：“不然呢？不是……我说，你怎么会这么问，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

何煜的神情变得很难看，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开始颤抖，眼神一片茫然，脑海深处，闪过一些原本就不太清晰的画面，那些画面，这些年都是栗夏的面孔……可这一瞬，那些面孔都变得模糊了。

“当、当年的照片……还有吗？”何煜的声音嘶哑，面上一片惊骇又不敢置信。

院长满腹疑云，可看到何煜的神情的确难看，所以他起身走到柜子那里，打开柜子翻了起来。

何煜苏暖他们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老资料也放的比较深，等院长扒出来的时候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何煜从院长手里接过那本厚厚的相册，手指有些发紧，他抿唇深呼吸，缓缓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当初他进孤儿院建档的时候拍的证件照。

小小的男孩子，原本生的漂亮，眼神却一片沉郁阴骘，就像是个充满防备的刺猬，随时准备把自己蜷成一团刺伤所有靠近的人。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再翻一页……他的手指骤然一僵，瞳孔骤缩。

相册里面，除了那张他的证件照以外，其余的照片，但凡是集体照，他的旁边都形影不离的站着一个干瘦眼睛格外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看就营养不良，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却也能看出是充满了防备，只是她经历过太多东西，把那份防备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

照片中，两个小孩子，永远是紧紧靠在一起……

何煜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大概能猜到是哪里出问题了。

就是遇到他爸爸助理的那天，那天，院子里组织孩子们出去进行义卖，他拿着几幅她画的画出去卖，过马路的时候，却遇到一辆失控的汽车。

在被汽车撞到之前，有人推了他一把，总算是没有被那辆车正面撞上，可两个人都被擦到了，被疯狂的汽车蹭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那个推了他一把的人，就是栗夏……他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栗夏的面孔。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白不掩饰，旁边亲自接待他的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后仿佛想起什么。

“差点忘记了，傅总在京大任课，我们小苏也在京大，翻译学院读一年级，不过傅总可能不认识，哈哈。”

傅云卿淡淡嗯了声，然后就是状若无意：“她经常来做义工吗？”

院长微愣，然后就是笑了笑：“小苏是我们院子长大的姑娘，她性格要强，也争气，自己考上了京大……你别看她瘦小，她可厉害着呢，十六岁就自己挣钱给自己攒学费，给院子里减负……”

仿佛想起什么，院长有些无奈：“这两年，她更是不知道怎么压榨自己，不断往院子里送钱，小小年级，懂事的让人心疼。”

傅云卿垂眸，几不可察嗯了声，淡淡道：“是挺懂事的。”

和院长一起朝里面走去，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除了原本的捐赠额度，我每年再以个人名义捐一百万，回头我让人来办手续。”

院长先是一愣，接着就是满眼感激：“真的很感谢您，傅总，也很感谢傅家这几年的帮助，说实话，要不是你们，我父亲这院子可能前几年就维持不下去了。”

傅云卿与院长一起进去准备捐赠仪式，苏暖那边，抱着茜茜到了医务室，身后跟着栗夏和傅离，还有不远不近站在那里的何煜，他看着这个方向，神情中满是凝重而复杂的质疑。

刚刚那一幕，让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那些他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事情。

刚进孤儿院的时候，他被人欺负，别的孩子骂他，有什么高傲的，他也是个孤儿，高傲什么

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和那些人争吵甚至推搡厮打：“我哥哥不是孤儿，他爸妈回来接他的，到时候我哥哥会带着我一起离开，你们走开，他不是孤儿，不是！”

那时候，那个小小的身体，似乎……也是那么脆弱而坚定的在维护他。

栗夏有些心疼的看着茜茜的伤，又是不赞成的对苏暖说：“你刚太冲动了，万一她们真的不捐赠了，院子里每年就又要少一笔钱了，你知道现在院子里多紧张的……”

苏暖回头看了眼栗夏，又看了眼她身后微微蹙眉的傅离，顿了顿，没有说话，回头看着医生给茜茜伤口消毒。

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冲动，可是，她更清楚，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的东西，比穷困更可怕。

那些刻在骨子里耳朵自卑，会像跗骨之毒，伴随他们一生一世。

孩子疼的哆嗦，却握拳咬牙一声没吭，苏暖看得心疼，轻抚着孩子的后背安慰：“疼的话就叫出来，你是小孩子，没人笑话你的。”

茜茜摇了摇头，脑袋缩在她怀里，半晌，忽然闷声开口。

“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你以后给自己也买新衣服吧，别光给我们买，你看栗夏姐姐穿的多漂亮，你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服，去年就是旧的……这样你怎么找栗夏姐姐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苏暖微怔，接着就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