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黑夜之中,就算天上的星辰也无法照亮整个世界,更何况人间这几盏微弱的灯火呢?
看着窗外犹如嗜血弯刀的玄月,玉云七知道今夜云青不会回来,就慢慢关上了手边的窗户。
一个人安静的站在僻静的客房里,吹灭了灯,屋内只余下一片黯淡的黑。
自从变成了云青的贴身管家开始。
玉云七似乎没有一晚是和云青真正分开过的。
有多长的时间,玉云七都没有一个人感受过这夜色的深沉和黑暗了?
摘掉伪装的面具,脱掉虚假的身份。
玉云七换上自己黑色的长衫,带上鬼面具披上斗篷,就可以无比轻易的就融入黑夜之中。
只听丽都楼的客房内,一声几不可闻的吱呀声略去。
一个恍惚的黑色影子消失,世界又像是毫无波澜一般的,沉睡在寂静里。
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中,沉沉的云层缓缓移动,遮盖了少许几颗星辰的微弱光芒。
一个同样披着斗篷的女子,藏在森密的树林中等待着自己的主人现身。
“尊主。”
分明除了夜晚鸟雀偶尔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微微侧耳却立刻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跪了下来。
一个看起来十分丑陋狰狞的鬼面具,从夜色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披着斗篷的女子抬起头,看到那张鬼面具之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让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嘶哑可怕的声音,低沉沉的从鬼面具之后传了出来,显得那漆黑的身影,更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
“尊主,从当年云锦天宫一战之后,那人的踪迹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纵使属下想尽办法详查,也依旧找不到丝毫的讯息。
那当年涉事的孩子属下收到消息,他如今仍旧在渡云门内,受青竹殿殿主云溪然的教养。”
“云溪然?”
“正是他,当年在云锦天宫一战中,已然身死的玉子秋最小的师弟。”
回话的人,不曾见过自家尊主真正的尊容,更不可能知道自家尊主的身份。
因此也不了解,就是她口中云锦天宫一战身死的玉子秋,正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玉云七的父亲。
玉云七自从逃出师门,被无数藏在暗处的仇敌追杀时,就一路逃亡躲到了荒境之中。
荒境是一个完全被光明世界抛弃的失落之地。
那里有着世上最多的怪物邪祟,还有着数不清的为正道不耻的邪魔外道。
荒境是一个永远不可能为人们了解的神秘而且恐怖的世界。
但是对于当年只有十几岁的玉云七来说,在无数看不见的仇人环伺的万顶大陆唯有被人们隔绝在世外的荒境,是对他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在渡云门下发了多年的追捕令,要追捕逆徒玉云七的那段日子里。
没有人知道,玉云七这个渡云门逆徒,背负着满身的伤和痛。
在世间最黑暗最荒谬的失落之界中,凭着那股对师门的恨,成为了曾经天下第一邪道宗门,玉门宗的尊主。
虽然在六大宗门名声日盛的今天,无数正道灵修高手不遗余力的打压,玉门宗也一度为世人遗忘。
可是这个几十年前,曾让人人都闻风丧胆的玉门宗,不论在万顶大陆遭受了多少次的毁灭。
只要荒境还在,只要无数仇恨嗜血的灵魂还在,这个门派就仿佛永远都不会消失。
原本玉云七会当上玉门宗的新任尊主,也是被仇人逼迫下,不得已的选择。
如果玉云七的人生当真可以活的肆意一些,可以全部都由着他自己做选择。
那么不论再过多苦,多绝望
玉云七都不会选择成为玉门宗的尊主。
和恶鬼打交道的时候,玉云七学会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纯粹的善。
小时候,玉云七受到父母的教诲,从来都是教他做一个正直的人。
渡云门给与玉云七的,也不是什么嗜血滥杀,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思想。
但是当人处在一个根本没有光明可言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想要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喝下一口血的怪物时。
纵使是再如何向往光明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对这个世界毫无怀疑。
尤其,玉云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被逼死在云锦天宫的时候。
玉云七就已经无法再纯粹的相信这个世界,也无法相信什么所谓的善和光明了。
对于玉门宗,玉云七在无可选择的境地下,无奈成为了尊主。
不是万不得已,他其实根本不想动用这股邪道力量,做出什么生灵涂炭,违背师父父母教诲的事情来。
也好在如今的玉云七尚且顶着阿七的身份,有一口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里,玉云七不由就想起云青那个傻乎乎整天凑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虽然云青常常和他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念叨着什么一辈子,一生一世。
但玉云七仍旧觉得云青是个傻乎乎的孩子,还没有长大。
也不明白他所说的一生一世到底代表了多么沉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