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行,这件是我特特为兄弟准备的,是送与你的新婚贺礼——”薛蟠贼笑着,将早先为石咏备下的“厚礼”取出来。石咏一见,知是古画,随口问:“这是……唐寅的画儿?”
薛蟠一掌重重拍在石咏肩上,笑道:“还是兄弟高明,一看就知道。”他一面继续坏笑一面怂恿,推着石咏:“打开看看!”
石咏对这等“软彩”字画的修复工作并不算擅长,但是鉴赏古画挺有经验,当下从腰间解下荷包——与他人不同,石咏的荷包里永远盛放着一柄玻璃厂自产的放大镜。
待展开这画卷,石咏习惯性地先去看题跋,见到唐寅的名章,用放大镜反反复复看了一遍,点着头道:“看着像是真迹!”
薛蟠在一旁已经傻了眼:“茂行兄弟,天底下竟有你这样的男人,展开这幅画,竟能先去看题跋——”
此刻石咏心中却是一派激动,说实话,他在这个时空里,见到的名家字画不算少数,可是唐寅唐才子的亲笔真迹,他还没什么机会亲自鉴定一回。当下没顾得上薛蟠,石咏只举着放大镜,将画幅中描绘人物景致的笔法用色等一起细细看起来,一面看一面赞。
薛蟠在一旁见到石咏这样,早已呆了。
而石咏自己,到底是将整幅画卷各处都用放大镜照过一遍,才想起该当将图画全景看个清楚。
岂料一看之下,石咏突然觉得鼻腔一热,立即有鼻血滚落下来,还好他避让得快,才避免了一处“血染名家真迹”的惨案。
旁边薛蟠终于得意了,伸手重重拍着石咏的肩膀笑道:“咋样,石兄弟,哥哥的眼光没差吧!这‘庚黄’的画儿,将来你们夫妻在闺房里自去赏玩去——”
石咏哑口无言,望着画面上栩栩如生的场景画面,心里暗骂一句薛蟠:教了多少遍,不是“庚黄”,是“唐寅”,这厮竟然还未记住。
眼前这画儿,大幅绢本设色的《风流绝畅图》,竟是后世失传的唐寅所绘秘戏图真迹。
大定礼成之后没多久,石咏与英姐儿成婚的婚期便也定了下来。两家各有各自着急的理由,就干脆选了五月初的头一个吉日。十六阿哥因他本人就是大媒,所以很豪气地放了石咏一个月假期,充当婚假。
然而筹备婚事却是千头万绪,石家不曾操办过,自然觉得吃力。
石家这里,内眷那边的杂务由石大娘挑了大头,二婶王氏则帮着做点儿能做的;外事则都交给李寿并两房家人在外头奔走。忠勇伯府那边,亦送了两个能干的管事过来帮着石家料理。
石大娘的兄长,远在盛京的舒舒觉罗氏大舅,听说妹妹的独子终于不再打光棍了,便遣了妻子携长子从盛京赶来,不只有帮忙,亦有给石家撑场面的意思在。石咏自从来到本时空,还从未见过自己母族的亲眷,他见母亲欢喜,心里也自然高兴。
石咏成婚的新居,自然得设在永顺胡同的赐宅里。
这边大定一下过,兆佳氏就立即遣人上门量屋子,打家具。全部家具现打是决计来不及的,只能量回来再看英姐儿的嫁妆家具合不合适。好在永顺胡同的赐第地方敞阔,屋梁亦较别处宅邸更高些。老尚书府事先预备下的家具倒也大都能用,只有几件条桌几案为了调整尺寸而临时重打,虽说时间赶了点儿,好歹也在婚期正日子之前都一起赶出来了。
兆佳氏老尚书府,因有双胞胎闺女出阁,索性与石家与安佳氏一起商议了,将好日子定在一天,这样兆佳氏操办起来只费一回事儿。所以如玉与如英同日添箱、同日送妆,也同日出阁。
到了添箱的日子,如玉就已经有些紧张。
她们是双胞胎姐妹,一般年岁,一般模样,甚至这辈子所受的各种待遇都完全一样,只有到了出嫁的这一天,才是分出高下的时候。
早先放小定大定,石家与安佳氏两家送上的礼完全是比照着来,明面儿上不分高下。但也可能是太过敏感的缘故,如玉总觉得石家隐隐有压过安佳氏一头的意思,原因就在于石家送上的那柄如意。
如意象征“吉祥如意”,是最重要的聘礼之一,每每都是在放大定的时候,由男方母亲交给全福太太,再由全福太太递到女方手中。这如意的材质不同,身价不同,往往也喻示着男方家中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两家送上的都是玉如意,但是石家送的是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如意,玉质细腻温润、白如截肪,那雕工也是一等一的。兆佳氏门楣不低,如玉好东西也见过不少,待见过妹妹的那柄玉如意,见到上面内造的标示,便晓得是御赐之物,石家虽说家世不显,但是却舍得用最好的东西来求娶英姐儿。
如玉望着自己得来的那只翡翠如意,心知肚明,哲彦不是长子,所以安佳氏那边的舅舅舅母对自己这个媳妇……也没那么重视。
但这如意的事,如玉其实并不知晓内情。这柄玉如意,乃是随石咏那个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一起赐下来的。皇帝既然选择了给石咏赐爵位,撑脸面,自然顺带手连这最重要的一件聘礼也一块赏了下来,石家全没有据为己有的道理,于是乎在下定的时候交到了如英手里。哲彦家没经过这样一出,给如玉送来的那柄翡翠如意,是上等缅玉所制,请扬州的玉雕工匠雕刻而成,亦非凡品。如玉心中暗暗埋怨舅父舅母和哲彦,其实也有点儿冤枉了安佳氏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