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话,各做各的,程亦飞仍旧在昏迷中。
天亮的时候,两人终于都把自己收拾好了,顾云远要去开门,孤飞燕却又一次拦下,“等一下!”
顾云远生气了,“你还想做什么?”
孤飞燕冲他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
她固执起来像个孩子,贼笑起来其实更像个孩子。顾云远看得似乎有些愣,孤飞燕并没有留心到,她突然越过他,用身体把门挡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孤飞燕的声音都变得狗腿了,她又嘿嘿笑起来,“顾医师,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帮忙。”
顾云远思索了下,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若是要医治别人的话,免谈。顾家祖制家规森严,一封引见信,只出诊一次,只救一人。在下不仅治了程大将军的腿,连程大将军的脾胃之疾,还有些小毛病都一并医治了。在下,尽力了。家规不可违,你若还想救他人,就再带引见信来!”
孤飞燕还是能理解得了顾家的家规的,这家规,其实是一种自保。
每一封引见信,都代表着一份人情债,也代表着一份人脉。
一如这一回,引见信是老执事写的,那么这份人情便是老执事欠下的。顾云远若出个什么事,老执事必不会坐视不理。
有了这些人情债和人脉在手,隐世医师也才能隐世独居,不怕外界为打扰,更不怕外界威胁劫持。
顾云远若自己坏了规矩,那就是自掉身价,贬低那些引见信的价值。失去了人情债和人脉,他一个文弱的医师,能不引来世人觊觎,他的日子能好过?
确定他不是白衣师父后,孤飞燕的脑子好使多了。她甚至怀疑,烟云涧里那些护卫,都不是顾家原本就有的,而是有人为还人情债,而送去的。
就算孤飞燕现在还有一封引见信,她也不会给天武皇帝用的。
她连忙解释,“顾医师,我不求你治病,我就求你帮个小忙,待会出门了,你会瞧见一个老太监,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理睬!”
顾云远盯着渐渐被打湿的小药鼎,许久,视线才上移。一看到孤飞燕那眼泪婆娑的样子,他眼中不自觉浮出了怜悯与心疼。
他似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走近了,递上帕子,“丫头,你是不是找不着你师父了?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呀?来,擦擦,不哭了……”
孤飞燕本就难过,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安慰,她就泪堤就彻底崩溃了。这个家伙明明不是白衣师父,可为什么连安慰人语气都那么像?那么像!
孤飞燕忽然伸手捂住了顾云远的嘴巴,怒声,“你闭嘴!你不许说话!”
顾云远不仅闭嘴,还不敢乱动了。
孤飞燕泪眼迷离地盯着他看,她本想放手了的,可终究是忍不住,撑不住!她忽然就仆到他怀中里去,紧紧地抱住他,一如小时候那样,埋头在他怀中呜呜大哭。
“你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
“他养育了我十年,整整十年!他怎么可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了,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家去?我不知道爹爹是谁,娘亲是谁,我没有家,我就只有他!”
“我很不喜欢这里,我不要长大!我不要!”
“我连师父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长大!?”
顾云远都已经抬起手要推开她了,可是,听她最后这句话,他忽然停住了。
他犹豫了好久,最后并没有动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她,只是,一看立马就别过头去,不再多看。
此时此刻的他,俊朗的眉头微拢,眼中原本的尔雅温良,谦逊胆小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深沉与深邃。他只轻轻叹息。
就这样,顾云远由着孤飞燕抱,由着孤飞燕哭,他没动,也没出声。幸好。程亦飞这卧室很深,外头听不到屋内的声音。
许久之后,孤飞燕终于停了下来。
她是无比眷恋这个熟悉的怀抱的,可是,一停止了哭声,她立马就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