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三个哥哥就更夸张了,对于母亲刚生下来的小妹妹是既好奇又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小女娃长大了些,会开口说话了,甜甜的一句哥哥就叫他们三个闹翻了天。
“你浑说!小妹明明是在叫我。”
“大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持重,还跟我抢呢?”
“要我说,别吵了,妹妹明明叫的是我,对吧。”
周三哥如今也十二岁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递给小妹妹一颗羊乳豆。
周知府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给他们三兄弟一人一暴栗:“闹什么,课业都完成了?”
他黑着脸,可周家兄弟不怕他,甚至笑道:“爹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呷醋。”
“小妹妹先学会叫娘,再学会的叫哥,咱爹可不就醋了嘛!”
三兄弟哄笑。
周知府解开腰间玉带要揍人。
而小小的周妙宛不明就里,也跟着哥哥们一起笑。
周知府脾气好,本来就只是佯怒,否则儿子也不敢这样没大没小地和他开玩笑。
见小女儿笑了,更是没了脾气,他丢开玉带,把她抱在了怀里。
“呀,我们宛宛爱吃羊乳豆,那爹爹给你买一车来。”
小女娃还听不懂大人说话,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被温暖的情绪包裹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身边的亲人,咧嘴又笑开了。
周大哥凑过来说:“爹,小妹妹都不哭,只会笑,我说予同窗听,人家都不信呢。他们都说自家妹妹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哭包。”
周知府看着女儿的眼睛里满是柔情。
她眉目生得很像年轻时的夫人。
他说:“我们宛宛是有福相的,当然爱笑。”
他的女儿,一定是有福之人。
——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这样在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了。
周妙宛已经十二了,她渐渐抽了条,出落成了姑娘的模样,在父母的疼爱和三个哥哥的偏心下,养成了一副有些娇蛮的性子。
偏偏她一出口就是温声细气的吴侬软语,使小性的时候都像撒娇。
李文演的意识也飘了十二年了。
这些年里,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清醒的。
与传说中喜阴畏光的传闻不同,他只有在阳光最烈的时候,譬如正午,才有些零散的意识。
他能捕捉到的每一个琐碎片段里,周妙宛几乎都是开心的。
到现在为止,她人生最大的伤心事,也不过是上课打瞌睡被先生打过一次手板。
春末夏初,李文演飘在槐树梢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湖畔,十二岁的周妙宛在湖边玩水。
日头很大,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她肌肤雪白,白到有些耀眼。
这一片小湖还是周知府特地为小女儿引来的活水。
原先府里也有一个小湖,只不过都是死水,周妙宛无意间说了一句觉得没趣,周知府知府便找来能工巧匠,从毗邻的河里挖地下渠,引了水来。
眼下,周妙宛把丫鬟支走了,随后脱下了鞋袜,卷起裤腿提起裙摆,在湖边的鹅卵石上踩着水玩儿。
她虽然贪凉,但是并不冒失,也害怕自己摔倒,所以动作有一些拘束,像村头跑来的大鹅,一摇一摆的。
玩过一会儿之后,周妙宛有些累了,干脆就坐在了湖边的一块大假山石上。
她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遮蔽刺眼的阳光,视线一路延伸,直直的往树梢上去。
虽然李文演早知道旁人都看不见他,可是眼下感受到她的目光朝自己的方向射来,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浓密的树影后躲了躲。
这个时节槐花开得正旺,香气袭人,一阵一阵的。周妙宛朝槐树走了过来,她突然想到自己在书上看到的乡野趣事。
乡间的人们会在槐花的季节到来之时,去树上采来含苞待放的花朵,用它去和面做饼蒸饭。
它的香气都这么的清甜,吃起来一定也不错吧?
周妙宛想,她悄悄地舔了舔自己的上颚。
她想做的事情从来不等到下一刻,此时也不例外,卷起裤腿就要往槐树上爬。
这辈子的周妙宛一直是在家中娇养长大的,连苏州府都没有出过。她也只见过男孩子爬树,自己并没有真的爬过。
但槐花勾的她心痒痒的,树杈看着也没有那么高,她胆子便大了,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周妙宛生得长手长脚,往上爬倒也不是很难。
不多时,她真的爬上了这棵槐树,大团大团雪白的槐花就环绕在她身边,香气氤氲。
周妙宛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摘了槐花把它塞得满满当当的。
可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她在树杈上停留了一会儿,犯了难。
该怎么下去呢?
好高呀。
躲在树影后的李文演也有些着急。
这么高,要是她摔下去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