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运的神色有些黯然,朱彪见状,连忙岔开话题,说道:“钱镇长,镇农技站的同志很辛苦,一年到头奔波在田间地头,工资待遇不好,办公条件、居住条件都很差。前段时间,我们站里几个负责人商议,由全站职工集资加上自有资金,沿街建一栋四层楼房,一楼是门面,二楼是办公室,三四楼是职工住宅。全站职工都坚决拥护,只是现在资金缺口很大,镇里能不能支援一点?”
镇农技站房屋虽然破旧,但是占地面积很大,又沿街,斜对面就是高山镇初级中学,如果建成门面房,出售或出租都是很不错的。
钱三运沉思片刻,问道:“资金缺口有多大?”
朱彪答道:“缺口很大,初步估算,缺口有三四十万。”
杨小琴打趣道:“老朱,早知道你开口要钱,钱镇长就不来赴这个鸿门宴了。”
朱彪憨憨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没有强人所难。我也知道镇里的难处,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钱三运点头道:“高山镇财力有限,投入太多的资金给农技站建房也不现实,当然,朱站长既然开口了,或多或少还是要给一些的,支持农业推广体系建设也是中央和省市县明确要求的嘛。我在想啊,镇农技站沿街空地很大,这是一笔宝贵的资源,可以利用好。”
朱彪试探着问:“钱镇长的意思是?”
钱三运说:“我认为,你们可以与建筑公司搞合作开发,将一些门面和住宅给建筑公司以抵偿工程款,农技站地理位置好,离中学近,房子还是很好卖的。这样一来,你们建房就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还不用花钱甚至赚钱。”
朱彪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钱三运笑道:“镇里没钱,给你们政策。”
杨小琴说:“老朱,就你那榆木脑袋,也想干大事?你看钱镇长,轻而易举就帮你解决了资金问题。还不赶快敬钱镇长酒?”
朱彪敬了钱三运一杯酒,真诚地说:“感谢钱镇长为我们指点迷津,也感谢镇里给我们这么好的政策。到时候我们搬进新房后,一定请钱镇长来家里坐坐。”
“那是,那是。”杨小琴附和道。
三个人又喝了一些酒。喝了酒的杨小琴满面酡红,煞是好看。
“钱镇长,苏启顺在镇卫生院有个小情人,叫王晓丽,是个小护士,你知道吗?”杨小琴忽然说。
“小情人?确定吗?”钱三运假装不知道。
“当然确定,秦薇薇还亲眼看到了。”
“哦,秦薇薇看到了?这种事都是偷偷摸摸的,秦薇薇怎么会看到?”
“苏启顺来高山镇后,不住宿舍,而是在镇政府后面的小山坡里租了套民房,以前胡业山在高山镇当书记时也在那附近租了民房。有一天,秦薇薇在后山散步,忽然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钻进了苏启顺的房子里。这个女孩秦薇薇认识,是镇卫生院的小护士王晓丽,秦薇薇这个人好奇心强,就想探究二人之间的关系。王晓丽进了屋后,将院子门反锁上了,秦薇薇蹑手蹑脚地走到屋后的窗户,恰好窗帘有道缝隙,秦薇薇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那个苏启顺猴急地将王晓丽的衣服扒掉,就干起了那龌龊之事。”
钱三运说:“看来这秦薇薇掌握了不少苏启顺的把柄,不仅涉及到财务问题,还涉及到作风问题。”
杨小琴说:“财务把柄的确有,但作风问题还算不上把柄。她仅仅是看到了苏启顺和王晓丽有私情,又没有掌握证据。钱镇长,秦薇薇和我亲如姐妹,以后有需要秦薇薇帮忙的,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刚刚履新,就被苏启顺摆了一道,钱三运心中有气,如果不对苏启顺的霸道说不,有一就有二,苏启顺会更霸道,镇长权力也存在被架空的可能。
钱三运不紧不慢地说:“苏书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镇长一支笔审批是有文件规定的,并没有说报销金额达到二千元需要书记签字同意。不明白苏书记为什么突然规定这么一条?有文件依据吗?经过集体研究了吗?”
苏启顺没想到钱三运当仁不让,脸红一阵,白一阵,但还是强词夺理:“这是落实三重一大事项管理的需要,并不是我苏启顺想抓权!”
钱三运不慌不忙地说:“苏书记,三重一大关于大额资金使用的确有明文规定,即需要集体审议,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想必苏书记在担任镇长期间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吧?再说了,没有任何一项规定说大额资金使用需要书记签字同意。苏书记,你当镇长时,二千元以上金额的发票报销需要方大同书记签字同意吗?”
苏启顺初来高山镇当镇长时,方大同蛮不讲理地规定,一千元以上的资金使用需要他签字同意才可以报销,但被苏启顺据理力争,后来此事不了了之。现在,苏启顺竟然将这个方大同用过的伎俩用在钱三运身上,想借此达到控制财权的目的。
苏启顺理屈词穷,但仍然嘴硬,不服气地说:“钱三运同志,你要摆正好自己的位置!现在你只是代理镇长,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镇长!”
代理镇长抹去“代理”二字,需要经过镇人代会选举,但一般来说,镇长选举只是走走过场,很少有选举不成功的。
双方剑拔弩张,江志强调和道:“镇长选举只是走走过场,现在的钱镇长完全行使镇长的权力。当然,代理镇长与镇长还是有点区别的,要不这样吧,在镇长选举之前,镇里一万元以上的发票报销由书记签字同意方可,一万元以下的钱镇长直接签字报销,你们看如何?”
江志强这个方案是折中方案,王立强也表示赞同。
苏启顺骑虎难下,江志强为他找了个台阶,便也没有明确反对。他之所以没有再坚持己见,主要原因是他自己都觉得做得有点过分了。毕竟发票报销是镇长的权力范围,他横插一脚的确无理无据。
“江书记,你这个方案不可行!”钱三运断然否决了江志强的调停建议,不仅江志强、王立强惊讶,苏启顺也很惊讶。
“我们做任何事都要讲究原则,原则是基石、是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能打破。今天我们破坏了一个小的原则,下次我们就有可能破坏大的原则!”钱三运说的是义正词严。
江志强试探着问:“钱镇长,你的意思是,发票报销不需要苏书记签字同意?”
钱三运用咄咄逼人的语气反问道:“江书记,你说呢?”
江志强感到心慌,当初嫖娼时,钱三运让他写了保证书,这保证书就像小辫子,牢牢地被钱三运攥在手里。钱三运只要拽一拽,就够他疼好几天的。
“这个,这个……”江志强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刚刚履新就和苏启顺闹翻了,这不是钱三运希望看到的,但是,没有办法,如果不在此事上据理力争,并取得全胜,将来他会受到苏启顺更多的掣肘。
然而,令钱三运始料未及的是,苏启顺大手一挥:“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一脸囧态的江志强如获大赦,急匆匆地走出了会议室。王立强也跟着走了。
钱三运真想将霸道手长的苏启顺狠狠地揍一顿,当然,这只是他一刹那间的想法。官场不是武斗场,不是你力气大、会打架就能赢,更多的还是靠智谋策略,阳谋加阴谋。
书记办公会不欢而散。钱三运调整好情绪后,步行前往位于镇农技站大院内的朱彪家。
“钱镇长,恭喜你高升。”朱彪见到了钱三运,就像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朋友,两只手紧紧地握住钱三运的一只手,不停地抖动。
钱三运心中感到愧疚,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对他尊敬有加,他却睡了人家的老婆,而且,还在幻想着与他的老婆重温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