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甜咸汤团

大城小春 小麦s 3603 字 9个月前

“来呀。”他笑眯眯招手:“来,糖糖,我们谈谈性价比的问题。”

唐方笑着坐到他身边:“这下我们真有点像早上七点钟去光明邨排队的老头老太了。”

从南翔馒头店出来的两人,见楼下已经人山人海排起了长龙,坐着站着甚至蹲着的都有,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不少人撑着阳伞坚守队伍。

陈易生想不通:“也就一般般吧,怎么生意这么好呢?”

“连陈大师你都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呢。”

“排队当然没意思,和你说话才有意思。平时白天要和你说话你忙得很,夜里要和你说话你睏得很,我好不容找到这个机会的好吗?”

这下轮到唐方顾左右而言他:“金店得十点开门,还有一个多小时,要去哪里排队呢?”

“啊?别啊。”陈易生眼珠子一转:“不如我们去豫园里转转,值得看的。你进去过没有?”

“小时候来过一两次?没什么印象了。”唐方也有点懊恼:“其实我们应该去湖心亭喝早茶的,比南翔馒头好吃。”

说起吃喝,两人忍不住讨论起城隍庙小吃来,从五香豆到双档,油面筋线粉汤,咖喱牛肉汤,鸡鸭血汤,酒酿小圆子,难得两人在汤团的甜咸上意见不一,吵是不会吵的,唐方出尽百宝诱惑陈易生试试肉汤团,陈易生拼死不从反劝唐方试几个黑洋酥汤团。

直到出了豫园,唐方也想不起来看到啥美景了。好在金店已经开了门,两人携手去验宝。

老庙黄金的验宝柜台正对着街面,戴眼镜的老法师接过陈易生递过去的小袋子,抖落出好几颗宝石来。

“这颗紫水晶品相很好,纯天然的,透明度高,分量也足,蛮赞。”老法师下了定论,把紫水晶夹到黑丝绒垫布上,抬了抬眼:“要不要加工一下做个吊坠?”

“要要要。”陈易生喜不自胜,低声向唐方炫耀起来:“知道这颗多便宜伐?”

一颗硕大的蓝色坦桑石在老法师镊子下被观察了许久,陈易生紧张起来,连着唐方都心跳加速了。好在老法师又点了点头:“这块也嗲,品相不错。在哪里买的?”

“在非洲买的,内罗毕,本地人带我去买的,当场也验过。”陈易生笑得见眉不见眼,差点忍不住要诉说自己被劫匪扒裤子的逸事了,被唐方扯了扯才极力打住。

最后的蓝宝石红宝石,老法师在放大镜下粗粗看了两眼,淡淡地拨到一旁:“现在玻璃工艺越做越好了,仿得还挺像。”

外白渡桥的钢筋结构在微亮的天色下恢复了凝重感,零星的电瓶车从非机动车道上呼啸而过,公交头班车即将按部就班从北外滩驶往南外滩。江水从昏暗中渐渐现出混沌来。和平饭店那一带灰白的厚重建筑群外装饰灯光熄灭了,没有了鸽群的盘旋,缺少了喧闹染上的生机,只剩下被金钱洗礼过后的木然,注视着滔滔江水和对面的陆家嘴新高,纵然见证了翻腾的历史长河,谁也想不起某年某月某日和往常究竟有什么不同。

对于唐方来说,这一天却是特别的,会永远隽刻在她记忆中,不因为任何历史大事城市新貌,仅仅因为陈易生和她在一起看了久违的日出,她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外滩江边所谓的情人墙,再过一个钟头才是早锻炼高峰。一个穿白色练功服的老伯伯在认真地面朝黄浦江,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陈易生兴致勃勃地站在老伯伯身边学了五分钟,唐方拍了十几张照片,笑得相机都拿不稳,问他怎么能把太极耍成街舞的。

五六个个老太太穿着真丝练功服,拿着红绸扇,没有大喇叭,默默对着万国建筑群翩翩起舞。唐方被陈易生怂恿着鼓起勇气蹭在队列最边上,比手画脚了一番,旁边的老太太看了她几眼,笑眯眯地几次放慢了动作,示意她跟上节奏。

陈易生笑得不行:“唐老太舞铲子可以,跳舞不行啊。”唐方鞠了个躬退出舞蹈队,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陈老头今朝侬想切桑活了伐?(陈老头你今天想挨揍吗?)”

“唐老太太凶色了,哈宁哦。(唐老太太凶死了,吓人哦。)”

“陈老头子嘴巴老格嘛,寻西哦。(陈老头子嘴巴很老,找死哦。)”

“唐老太太看起来凶得来要命,实际爱吾爱得来要命,待吾勿要太好哦。”陈易生搂住她肩膀咪咪笑。

唐方笑眯眯地低头亲了亲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陈老头子噶识相,等些请侬切小笼包。”

第一线阳光从东方明珠电视台背后透出光时,一对外国情侣身穿健身服不急不缓地跑向南边,路过正在斗嘴偷乐的陈易生和唐方,朝他们挥了挥手,说了声嗨。

陈易生随手拍下了唐方略带诧异和有点迟滞的笑容,又拉着唐方靠在栏杆上,请一位休息擦汗的老太太帮他们拍张合影。

“近点噶,再靠近点呢。”老太太乐呵呵地指挥他们:“一、两、三——笑——等一下,没按到,再来一趟,一、两、三——笑一笑,哎,好喽。”

唐方后知后觉地发现,老太太说三的时候并没有按快门,是说完最后一个笑字才按的。后来照片洗出来,两个人都过了笑得最自然的时刻,神情有点滑稽,背着光,脸还有点黑。陈易生却特别喜欢,说她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特地用非洲大草原的狮子屁股冰箱贴压在冰箱上,唐方趁他不注意悄悄取下来,又被陈易生翻出来贴回去,唐方再取下来,照片背后却被陈易生用红色油性笔写了句话。

“糖吃了我。”

六点多钟,外滩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太阳一出来就晒得人的皮肤热烘烘的。两人慢慢走回北外滩拿了车,沿着江边开往南市区豫园方向。

“我们以前从南京路走过来,都是从福州路走回去。外文书店、新华书店、美术用品商店,随便逛逛一天就过去了,可惜现在大家都网购,以前买买东西去河南路吃小绍兴白斩鸡,也蛮则劲的。”唐方回头看了看九江路:“嬢嬢说我们生得太晚,没赶上最好的时代,九江路以前才闹忙呢。”

“其实并不是买东西吃白斩鸡有意思。”陈易生笑着牵过她的手搁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和有意思的人做什么都有意思。”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