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美貌的tufty—too沙发,唐方冷哼了一声:“放心,不会弄脏你那宝贝沙发的。”她径直朝中岛台走去。
陈易生尴尬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你生气了?”
“没。”唐方没好气地拉开吧椅:“还用垫块布吗,陈先生?”
“你生气了。”陈易生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们是自己人,别见外。”
哈?切!
唐方防备地看着陈易生:“你七月初会搬走的吧?”
陈易生一怔,挠了挠头:“我原来的计划有点变动——”一看唐方眯起了眼,他拉开另一张吧椅:“你放心,如果到时候你一定要我搬,我肯定搬。这些装修,就统统留给你了,如果你真的要改——那就少改点行吗?其实真的蛮好用的。唉。”
唐方看着他很丧的表情,莫名心虚地应了一声嗯,自己好像是趁火打劫占了他大便宜。
陈易生转眼又笑嘻嘻地跳下吧椅。唐方确认了一点:此人的确腰长腿短。
“这是我的简历。”陈易生递给她两页纸:“我刚回来时,被我妈逼着找工作,搞了这个。你看一下就对我了如指掌了。万一我爸妈打电话给你——”
“什么——?”唐方把“鬼”字咽了回去。他爸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
陈易生一脸无奈:“主要是我爸妈好像很喜欢你,我妈这人有点不择手段。”要不然他怎么肯白送装修给唐方。
“她可能还会做一些不恰当的行为——”
“比如说?”
“当然她不是恶意的,你知道老人家嘛,比较爱操心孩子,一直不放心我——”
“说重点。”唐方手指在台面上不耐烦地敲了敲,扬了扬下巴:“说重点!”
“她可能会打电话给你,也可能不会。”陈易生略显尴尬:“她也可能会去你单位找你——当然也可能不会去。你们单位在静安寺对吧?离她杨浦区的单位还是有点远的。”
看着唐方瞠目结舌的样子,陈易生硬着头皮指了指她屁股底下的吧椅:“要不,你喜欢什么家具,我也留给你?”
唐方眼睛眨了眨。
“她还有可能去找你爸妈——”
陈易生觉得自己前一句话应该留到现在说比较合适。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句好像也能说明他的意思吧……但是唐方看起来好像又生气了。
“哈——哈哈,你要不要喝点东西?我来煮奶茶,你尝尝啊。我煮的奶茶,赵士衡都说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看我也给你露一手!”陈易生慌忙跳下吧椅,两步跨到橱柜前,取出蓝白相间的陶瓷奶茶锅,秀给唐方看:“我这个奶茶锅好看吧?是我以前在奥地利买的,这个家族做的东西特别好,就是几十年来一直亏损,他家想关闭掉工厂,政府偏偏不允许,,每年补贴他们很多钱,要他们保持住手工艺术品的传承。好玩吧?我另外还买了十几个盘子,你要不要看?”
看着唐方的脸色,陈易生一脸讨好:“你要是喜欢的话,这些餐具我也可以全部送给你。”
唐方冷哼了一声:“我像是这种为了家具餐具这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的人吗?”
陈易生一脸愕然:“你——?”
唐方很容易读出了他脸上大写的台词:“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陈易生刷刷几笔,边画变问:“一种呢,利用衣柜把起居和卧室隔成两个小巧的独立空间。另一种呢开放式空间,宽敞些但私密性较低。你喜欢哪个?”
“隔开。”唐方不假思索。
陈易生笑了:“我猜也是。”
“你电话。”唐方见他手机一直在响,忍不住友情提醒他。
陈易生扭头看了看屏幕,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
唐方识趣地拎起包:“我去下洗手间。”
二楼的公用洗手间关着门亮着灯,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唐方索性在楼梯口点了支烟,学着林子君吐烟圈,却只有溃不成军的烟雾奔向上头旧得发黄的灯管。才一会儿洗手间门开了,砰地一声粗鲁地撞在墙上,吓了唐方一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睡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端着脸盆走了出来。
走过楼梯口,小姑娘警惕地看了唐方一眼,抱紧了手里的脸盆,加快步子转过弯去。
不知道周道宁的舅舅一家搬去哪里了,唐方进了洗手间,按熄了剩下半支烟。
一切没有翻新过的旧痕迹,点点滴滴的似曾相识,不知不觉就会带着人回到过去。
透过202的八角窗,能看到右边周道宁舅舅家伸出去的阳台。三伏天里,朝西的公共卫生间比桑拿房还可怕。那时她的书桌摆在窗前,中考后的暑假,有一天黄昏,她偶尔从闲书中抬起头来,看见阳台上的少年裸着上身,举着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宽松的四角短裤被水淋湿了,贴得腰臀线条尽显,盛夏的夕阳给他镀了层金边。他弯下腰舀水,短裤的裤腰微微落下去,一条沟的两边圆的更圆,翘的更翘。唐方屏息凝气挪不开眼。再一盆水冲完,周道宁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看向她这边。
她吓得逃到床上直喘气,暗搓搓骂了十几声周道宁真勿要面孔,衣裳都不穿,更惭愧于自己的挪不开眼和可耻的遐想,捏着大腿上的肉狠狠骂糖糖侬啊勿要面孔,就晓得盯牢人家看,当心眼睛看瞎忒。后来才知道男人的腹肌和腹股沟性感起来,是会让每个女人都转不开眼。她是正常人。
走回202门口,里面电话却还没打完,旧木门的隔音效果明显很差。陈易生原本就高分贝的音量,唐方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的英语口音从东欧音变成了牛津腔,唐方摇头笑,看来陈易生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身上的裙子反正已经脏了,她干脆靠到脏兮兮的墙上,拿出了耳机。
“是的,我说过我不能接受,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是你的事!我说过这段关系结束了,你不能接受也是你的事。”
陈易生的声音连耳机都挡不住。唐方耸耸肩,她真不是有心听壁角。
不过,很明显,陈易生和她一眼,貌似渣了人家。
“为什么不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202的地板咚咚咚响了起来,陈易生有点暴躁的声音更响。
“你觉得只是游戏?不用在乎?我不觉得,我是中国男人,没有任何中国男人愿意在酒吧里把自己的生殖器拿出来给其他男人和女人看着玩!”
唐方瞪大眼,把耳机音量调小。她现在真的有心要听这个壁角,虽然很无耻。
陈易生一口流利英语说的越来越快。
“是的,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上床,这是你的自由,我并不是你丈夫,我们没有彼此专一的约定和义务。对,你告诉我了,你没有隐瞒我欺骗我你可以进行比较。这不是我要和你分手的原因。如果我喜欢上别的女人,或者我想和别的女人试试不同的性|爱,我也会告诉你。但你要我玩这样的游戏,我不能接受,这是文化背景的差异。我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不合适继续在一起。”
“没有区别?!你完全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喜欢你,我对你好,不表示我就得献出我的小弟弟参与这种荒谬的群体游戏。我们是人类,不是动物。羞耻心、自尊心你懂吗?”
“不,我对大|麻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没感觉,不是歧视你和你的朋友们,我知道你没有病,我们都有很好地保护自己,都很健康——”
“如果你觉得骂我会舒服一些,随便你骂。但我还有事,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我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没有爱上别人。如果有,我一定会告诉你。再见。”
“对,我不打算和你一起回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