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朴笑:“朋友之间在同一家餐厅吃饭,也该打个招呼吧?”
唐方无奈,他不提追求两字,她从何拒绝?她又不讨厌方少朴。
“我陪我妈来喝茶,还有我妹。”方少朴眨眨眼:“放心,你不用见她们。”
唐方失笑:“是我失礼了,以后有机会再拜见伯母。”
方少朴笑:“那看来还是有机会的。好了,你回去吃饭吧。我看你们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要不还是我送你过去才合适?”
唐方赶紧挥手落跑。
不久服务生过来送上一份烤乳猪,又说方先生已经买过单了。林子君露出了老姨母般慈祥的微笑。
秦四月懊恼不已:“早知道糖糖你随身携带移动的at机,怎么也该点个燕鲍翅啊。”转头就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和叶青讨论起方少朴与周道宁谁颜值更高。
林子君和沈西瑜开始商量先见哪几位律师,提醒她要带什么资料。
唐方叹气,还好下一场是去做spa,总不会再巧遇方少朴了。
乳猪脆皮才吃了两口,手机响了。
陈易生热情的声音隔着屏幕也像一团火般热络:“唐方,你下周要搬进来住,床买好没?家具都买好了吗?”
“还没。”她看是都看好了,正打算明天去付款安排周一周二送货。
“啊呀,我太聪明了,就猜到你肯定没买。你肯定要货比三家不吃亏,没付钱就好,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一件好玩的事,真的特别巧。今天我本来要去我爸爸妈妈家的对吧,然后一个f家具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们展厅看几样东西,我一想正好顺路,还能让他来接我,再送我去我爸妈家——”陈易生的音量不只是一桌人听得清清楚楚,连隔壁桌的人的都侧目了。
唐方赶紧按小音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陈易生:“不好意思,你能直接说重点吗?”
陈易生愣了愣,他说的难道都是废话?
“请说重点好吗?”唐方放缓了口气,好像用训爸爸的口气训陈易生,是不太礼貌。
陈易生声音降了十分贝,有点疑惑有点委屈:“哦——我刚才说的不好玩吗?”
唐方拿开屏幕,确认他的来电显示是:有钱有病大沙坑。
陈易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好,我说重点。我现在就在f展厅里,他们有一套白橡木的女童卧室四件套样品要出掉,美国原装进口,不是他们天津厂产的。一米四的床,手绘花草图超级漂亮。你看,我立刻想到你了,够朋友吧?你要的话我帮你拿个最低价。你等等啊,我把照片发给你。你别挂你别挂。”
唐方想起那只被他卖了十二万的壁炉,打了个寒颤。感觉陈易生睡了一夜,觉得结了个盟友,就这么损失百多万装修补偿费太不划算,绕着弯子来算计自己了。
“我是喜欢周道宁。”沈西瑜平静地轻声复述了一遍。
秦四月和叶青倒吸了口冷气。林子君凝视着沈西瑜,像在拔一场无形的河,各不相让。唐方注视着台布上的空白,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新菜填上,有点失落,有点难过,有点莫名的愧疚。
她竟然不知道。可子君却知道。
西西也从来没说过。再好的朋友,总有不能说的话,唐方能理解,可还是会有点点难过,却不是难过她也喜欢周道宁。浆过的餐巾有点硬,被她在两根手指间不断捻着,皱褶都是大大的直线条。
从初中开始,无数女孩子在唐方面前说过这句话,有雄心勃勃的,有来示威的,有娇羞莫名的,也有恳求她帮忙送封情书的。免不了也会问她一句:“糖糖,格么侬欢喜周道宁伐?”
唐方总梗着脖子否认:“去去去,鬼才欢喜伊!”
她心里有鬼,她就是那只鬼。
上海闲话吾欢喜侬,和普通话我喜欢你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境,总有点上不了台面的感觉。唐方却特别喜欢吾欢喜侬,在心里头翻来覆去地念过无数遍“吾欢喜侬,周道宁”,念一遍自己戆呵呵地笑一遍,压得细细小小的,跟针尖一样,笑完了心里疼一疼,多一个红点,外面却什么也看不出。
周道宁从来没说过欢喜,也没说过喜欢,至于爱,十七八岁,哪里就懂得爱了。所谓的爱,大多是自己浓墨重彩地根据电影电视歌曲书籍加工过的,把感情不断美化。
但沈西瑜这句喜欢,唐方却听得有点回肠荡气。这时突然领悟到宫二那句台词的妙处。
“我心里有过你……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她至少和周道宁在一起过,而沈西瑜,大概因为她,连表白都放弃了。
唐方是真的歉疚,有种抢了好友的心头爱却没有珍惜的亏心感。沈西瑜是s中学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班级学习委员,成绩优异,她和周道宁人生目标都很清晰。如果没有她,也许沈西瑜会和周道宁在一起,以她的成绩,肯定能考北大医学院,她如果也去了北京,就不会遇到混账王鸣伟。
谁也不知道蝴蝶翅膀的哪一下扇动,最终引发了万里之外的龙卷风。
“对不起,西西。对不起——我不知道——”唐方低声打破了沉寂,其实说什么都不合适。
沈西瑜抿了抿唇,握住唐方伸过来的手,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勿要发戆。糖糖。”
她看向林子君:“我喜欢周道宁,自认没有对不起糖糖的地方。但我的确和你不一样,我是没你,没你们几个那么讲义气,没你那么非黑即白。糖糖是我朋友。周道宁也是我朋友。”
叶青嘟囔了一句:“周道宁再好,他伤害了糖糖啊。要是你跟王鸣伟离婚了,我们还跟王鸣伟来往,像话伐?你会伤心不啦……”
“糖糖跟周道宁分开后,大一国庆我去了北京。”沈西瑜吸了口气:“我去找周道宁算账。要是他对不起糖糖,我打不过也是要打的,拼命也要把他踢下未名湖去。”
几个人都呆住了。唐方也一怔。
沈西瑜转过脸,眼睛闪闪亮:“还记得我们怎么好上的吗?”
“高一军训的时候——”唐方当然记得:“我们俩隔壁床。”
“你从第一天就很照顾我,我叠不来豆腐干被子。我们几个都叠不来,全是你叠的。”沈西瑜笑开来:“打靶练习的时候,我来了大姨妈,自己不知道,崔栋他们几个在后面笑话我屁股开花,说些不三不四的。你轮起枪杆子就把崔栋砸了个满脸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