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的手带着细雨的微凉和湿意,声音也凉凉的:“赵先生你好,我是唐方,节前我们刚通过电话。”
赵士衡觉得门槛精到九十六的唐小姐眼神跟刀子似的。但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模糊了时间,严格意义上算不上骗她。
缩回了手,赵士衡干笑了两声:“是的,没想到这么巧。”他想擦一擦手心被她沾染上的水汽,又觉得不太礼貌,更加忐忑。还好唐方已经转向了陈易生。
陈易生却压低了声音,一脸关切和同情地告诉唐方:“你湿了。”
见唐方露出了黑人问号脸,陈易生完好的右手在空中比了个桃子形状,很大的桃子:“你裤子后面——湿了——这么大块。”
“那个马桶里积了水。”陈易生断定,同情的视线落在唐方裤子上。
没事你盯着人家女房东的屁股看什么看……赵士衡默默退开了两步,他还想要点脸。
唐方觉得自己只要砸一下鼻子就能喷出三昧真火烧化了陈易生,却只当没听见,朝陈易生左手吊着的石膏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女神经?”
陈易生却觉得自己还亏了好几个字,笑嘻嘻地抬了抬石膏:“电话诈骗?我有病?你骂了我四句还让我滚。不如我们扯平算了?。”
我让你滚,你滚了吗?唐方双手抱臂,冷笑起来:“听说你在零下五十度的雪地里被困了七十二小时?”竟然没冻坏你厚如城墙的脸皮……
陈易生有点赧然地动了动棒球帽的帽沿:“赵士衡你连这都说了啊。是有点丢人,我二月中不小心被困在奥伊米亚康郊外了,有个雪坑,我没注意,陷进去了。”
二月中?唐方扫了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士衡一眼。
陈易生像一个被同学说破糗事的小学生,忍不住还要捞回点面子,睁大了眼告诉唐方:“其实最低有零下五十三度呢。”
唐方唇角的笑更冷了些,又扫了一眼旁边的赵士衡。赵士衡仰头看着昏黄的顶灯,他只是没说具体时间而已。
陈易生却跟着提供了新的证词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倒霉:“其实我只被困了五十五个小时,后勤救援车开到镇上用了十七个小时。”
哈?!唐方觉得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这两人的脸皮厚度,正准备直接切入主题,陈易生朝花园里看了看,笑得人畜无害:“呀,那么粘你的马桶也不要了?”
唐方黑着脸瞪着他。
陈易生笑眯眯地侧身伸手:“到我家坐坐?坐下来再聊。”
“我家。”唐方纠正他:“102是我家。”
陈易生耸耸肩,笑得更真诚:“行,你家。那我们到你家坐坐?”
唐方的脸更黑了。
陈易生刚应了赵士衡一句,闻声回头一看,忍着笑把手上烟丢了去拉她,拉了一下,唐方像出了水的鱼,挺了挺噗通又掉了回去。
陈易生憋不住笑出声来。
又拉了两下,卡得更紧的唐方硬是出不来。
“阿姐,格只马桶看来太欢喜侬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吃饱饭没?用力啊!”唐方气急败坏地抱怨,雨靴直接顶在陈易生大腿上,两手出力使劲拽。
陈易生差点被拽得栽在她身上,直接笑弯了腰:“我真没吃,但你肯定吃饱了。不行,笑得没力气。你等等。赵士衡——赵士衡你过来。我拉不动,太沉了。”
沉你老母!唐方黑着脸双手撑住马桶边,用力再用力,奈何肱二头肌这几年更名为byebye肉,实在支撑不起一百六十四厘米五十六公斤的微胖界女郎。
大门口的工人们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赵士衡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一见唐方的糗样,忍不住转过脸也笑出了声。
“笑完了没?!”唐方闷声低吼了一句,如果她眼睛能放箭,赵士衡和陈易生现在已经是孔明借箭的两条草船。
陈易生和赵士衡一人拉住她一只手:“好了好了,来,一、二、三!”
唐方好不容易站直了,才觉得屁股发麻,尾椎骨也疼,小腿也在抽筋。
赵士衡咳嗽了两声:“大姐你要不要试着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
唐方尽量小幅度地扭了扭身子。
“能动,没事。”陈易生绕着唐方走了一圈,觍着脸笑嘻嘻地问:“咿,大姐你这件始祖鸟的冲锋衣也是淘宝买的?把链接发给我呗。你真有眼光。”
唐方深深深呼吸,她绝对没有暴力倾向,这种极强烈的想打人的冲动,一定是因为陈易生太欠揍。
陈易生想起什么来,转身指了指透着暖光的八角窗:“不急不急,大姐你明天晚上来帮我做一下卫生行不行?我102的。你进来看一下,我房子里很干净,今晚就装个壁炉,清洁起来不费事。然后再把你买冲锋衣买套鞋的链接发给我。”
不入虎山焉得虎子!唐方压低了声音:“好”。且先深藏功与名,打入敌人内部,知己知彼后,再堂堂正正和他算总账。
没走上两步,陈易生又笑眯眯伸出手:“阿姐,再来根香烟伐?”刚才蹭的烟是因为你才丢了的,所以……他脸上写着理所当然四个字。
唐方就着灯光仔细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桃花眼薄嘴唇的薄情寡义脸,却厚颜无耻无赖得如此理直气壮,果然人不可貌相。压下腾腾的火,唐方掏出烟盒,径直递到陈易生脸前。
潜台词:你脸可真大!你咋不上天呢!自己拿!
陈易生一愣,随即笑得灿烂无比,热情洋溢地拿住了烟盒:“都给我啊?!大姐你也太客气了,不好意思,谢谢谢谢。”
中南海烟盒在两人手指间顿了顿,毫无悬念地落入了陈易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