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朴扬了扬眉:“你的评价从来都不刻薄,而是真诚。唐方,我很反感那些对食物一味说好的圆滑姿态,还有用毫无意义繁复生造的词语堆砌修饰食物的评论方式,是当下的风气,但我非常厌恶这些。你的味蕾和你的表达方式,真实、直接,正是我们缺少的和急需的。我记得你说过:任何修饰都不应掩盖食物的本真。对吗?”
两人对视了片刻。
唐方承认,她被打动了。
“我考虑几天,下周三答复你好吗?”
方少朴利落爽快:“那我们周三午餐见?kelly,麻烦你选一家你们喜欢的餐厅,我请。对了,我给你们带了点见面礼,听说现在很红,味道也不错。如果你能写篇什么的话就太好了。我想听听你的评价。”
唐方看着手中的杏花楼咸蛋黄肉松青团礼盒,不自觉地扬了扬眉:“你这是在祝我清明节快乐?我该说谢谢还是没关系。”
方少朴摸了摸鼻子忍着笑:“不用谢,我让助理从黄牛手上买的,并没有自己去排队。”
带上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时,唐方从门缝里看见钟小姐慵懒地散开了发髻,一把长卷发披落下来,像许多细而尖的钩子,在韩国开的内眼角弯了起来,也像把钩子。咖啡机下面那一杯咖啡似乎被遗忘了。
唐方回到办公桌前,看了看手上的名片,顺手钉在了一旁的迷你软木板上,拆开青团的包装,探身敲了敲隔板,招呼自己的实习生助理:“kev,下午茶,自己拿。”
“哇——!”二十一岁的大男孩笑得山清水秀,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方不方便多给两个?我去排过队,没买到。”
他正在追求线上业务部门的一个年轻女孩。
唐方翻了个白眼:“给你一盒去拍马屁够了没?”
“谢谢老板!”
唐方看着他往隔壁办公室去的背影,手长脚长,强作镇定,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青春是个好东西,药力强劲,可惜时效有限。
走廊里传来钟小姐的笑声。
漂亮的方少朴先生出现在杂志编辑部办公室的门口,朝唐方挥了挥手,笑得比青春还带电。办公室里顿时一阵骚动。
唐方站起来略欠了欠身子,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生活虽然往往比小说更狗血,但从来不是粉红言情,英俊多金的男人不会走到你身边邪魅猖獗地念出台词:“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也不会霸道总裁上身把自己的号码输入到你的手机里。
比没有自知之明更可怕的是自作多情。
唐方从来不缺自知之明。
进来的是不是绅士,唐方还不能确认,但英俊甚至是漂亮完全可以确认。
很久没见过美男的唐方尽量镇定地站起身。
钟小姐和这位看不太出年龄的漂亮朋友行了一个贴面礼,笑着介绍:“sa,这位就是你adore了很久的fangtang。我们先取得共识,你可不许撬走我的灵魂写手,不然我一定会你翻脸,连friend都冇得做。”最后一句却是粤语。
唐方注意到行贴面礼时,漂亮朋友的手掌虚虚拢在钟小姐的背后,保持了两三公分的距离。
漂亮朋友哈哈笑,粤语十分地道:“我哋永远系friend啦。”他转头朝唐方眨了眨右眼:“我努力撬,kelly你使劲留,才显得更有诚意对不对?”普通话也很标准。
这个电放得绝对超过220伏特,他做来自然随意,毫不轻浮。唐方的心被电得漏了一拍。
钟小姐笑着啪的一巴掌落在他胳膊上:“唔得!”看得出两人十分熟络。
漂亮朋友伸出手:“唐——方?你好,我是方少朴。”
“你好,方先生。我是唐方。”唐方大大方方伸出手。
的确很ntlean。力度不轻不重,时间不长不短,手掌干燥温暖,没有长指甲。眼神真挚亲切。
“大唐的唐,大方的方?”方少朴笑着给唐方的名字加了注释:“真巧,我们共用一个方字。”
唐方眨了眨眼,随即落落大方地微笑:“其实我是个很小气的人。”
有一种微笑叫唐方的笑,阳光普照决不轻佻。
这样的人仰慕了她,还仰慕了很长时间?唐方觉得太后赐下的开光符纸此时应在皮夹子里摇头摆尾得意非凡。
“kelly,你记得我家在上海开过一个潮州菜餐厅吗?”方少朴坐姿也很漂亮,一只胳膊撑在扶手上,倜傥随意。
钟小姐想了想:“听说过,七八年前?好像有五层楼那么大喔。那时候你还特地请假回国,是想力挽狂澜?”
唐方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家餐厅,她写过一篇整版的专稿,没收过餐厅一分钱。
方少朴朝她侧过来:“是的,投了三千多万,两年不到就打了水漂。完全没想到生意那么差,唯一的收获是托唐方你的福,上了一次《上海壹周》,那两个月生意还是可以的。”
唐方冷静总结:“一来上海人当时还不懂得欣赏潮菜;二来餐厅摊子铺得太大,潮菜经营成本太高。可惜了。”这两年潮汕牛肉火锅倒是红遍上海滩。
方少朴眼睛很亮:“后来我就一直看你写的美食专栏。在香港上班的时候还让朋友把报纸寄给我。你特别擅长把食物和情感无缝连接,场景生动,总能让我很有感触。”
唐方脸一热:“方先生谬赞了。”人漂亮,会放电,不吝赞美会聊天,真难得。
方少朴身子前倾,带了三分委屈:“可是我在你博客、微博下都留过言。你从来都没有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