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头看她,声音温柔:“表妹不方便走,便让朕抱你回去吧。”
叶清溪双眼微微睁大,他话说得仿佛是个情种,可她看得分明,他望着她的双眸里并无任何柔情蜜意,反倒冷冷的如寒冰似的。
……他这究竟是不是正常期啊?还是说,皇帝的正常期,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性格?
“皇上,这怎么行呢?让奴婢扶叶姑娘回去吧!”翠微忙道。
皇帝抬眼一瞥:“朕与表妹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
翠微面色难看,看了眼一脸写着“快救救我”的叶清溪,只得隐忍地退到一旁。
皇帝冷哼一声,抱着叶清溪大踏步往前走,将翠微甩在身后。
叶清溪此刻悔不当初,她不过是想装抽筋好让皇帝放过她,没想到这皇帝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老实说,她真的很想念那个抑郁期的乖巧皇帝了。
“表妹,你便不要出宫了吧,如此既能陪母后,亦能陪我。”皇帝边走便低声笑道。
叶清溪觉得自己很为难。她应该先跟皇帝打好关系,然而皇帝的表现,仿佛是在跟她对着干。他不知道她和太后的关系,做出跟她亲密的模样给太后看究竟为了什么?她又不好跟他摊牌告诉他是在做无用功,这样一来她跟皇帝打好关系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表哥……我来宫里陪表姑母一些时日,或长或短,但终究是要出宫的,我有心上人了。”叶清溪故作害羞地说。说完她就绷紧了神经,时刻警惕着皇帝突然松手把她丢下去。
“心上人?”皇帝果然脚步一顿,随即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有婚约了?”没等叶清溪编个答案给他,他便立即道,“有婚约了也无妨,朕是皇帝,朕要的人,谁敢跟朕抢?”
叶清溪:“……”她好想摇着太后的肩膀问问对方,这样的儿子她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哦!
“表哥,你可是在为娶妻的事跟表姑母置气?”叶清溪故作愁苦状道,“表姑母也是为你好,想为你挑选一个……啊!”
叶清溪话还没说完,皇帝忽然松了手,好在她的警惕还在,落地时稍稍踉跄了下便抵住廊柱站稳了脚跟,没摔得很难看。
只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皇帝便紧随迫近,重重按上她的肩膀,低头冷冷盯着她:“你懂什么?”
叶清溪呼吸一滞,背部被迫紧贴廊柱,上头似乎有些凸起的雕刻花纹,皇帝的力道压得她脊背生疼,她下意识想逃,可又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便鼓起勇气道:“表哥,我很多事都不懂,可表姑母对表哥的好,我都看在眼……”
“闭嘴!”皇帝怒斥道。
叶清溪身子一抖,稍稍有些明白过来,皇帝是对她说太后对他好这事有强烈反应?他不觉得太后对他好吗?莫非太后从前对他做过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从皇帝身后传来,他闭眼,再睁开,眼里已经没了先前蓬勃的怒意,只是低下头在叶清溪耳边缓声道:“表妹,表哥是一时失态,你不会生表哥的气吧?”
“当、当然不会!”叶清溪慌忙摇头。
翠微追上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对璧人相依的画面,皇上嘴角含笑,满目柔情地看着叶清溪,而后者满面通红,似是羞窘得紧。她心里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此为防盗章,买够全文一半的随便看,不够的等三天叶清溪想了许久,直到太后的呼唤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还坐在被萧洌领到的桌旁,也不知究竟坐了多久,身子都僵了。
“清溪,你让人来寻哀家?”太后上下打量着叶清溪,见她除了有些恍惚之外并没有受到伤害,便放了心。
“啊,是,先前皇上忽然叫我,我有些担心,但现在没事了。”叶清溪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太后匆匆点头道:“没事便好。”她面上带着愁容,心里有事的情况下自然没有注意到叶清溪的欲言又止。
太后看着叶清溪叹了口气道:“何江自尽了。”因此她才会匆匆赶去。
叶清溪有些惊讶。
“不知他是畏罪自尽,还是为了替幕后主使扛罪。”太后看了眼叶清溪,眼里似乎带了点期待。
叶清溪想到那内侍当时的惧意,不禁感同身受地心里一凉。她在现代时,身边还没有出过任何比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脚踝更严重的伤害事件,可见了太后进了宫之后,感觉天天在见血光之灾,或许哪一天她的小命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交代了,可她对此却毫无掌控力。对于人类来说,安全感很重要,而对生活的掌控力是提升安全感的有力途径,她如今不过是随波逐流,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只有无力感,她能怎么办呢?只好压下心中的一切不安,尽全力做她该做的事。但愿在她崩溃前能离开这个深宫漩涡吧。
她抬眼,见太后正望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后似乎是想从她这儿得到一些决断性的意见。然而她不过是个应用心理学专业的肄业生,又没有读心的异能,她哪里知道那个内侍是为了什么原因自杀?她连那内侍是不是自杀都不知道!
“我也看不出来。”叶清溪摇头,语气略为坚定,她可不想太后对她有什么别的期待,在答应治疗萧洌的这件事上,她已经失策过一次了,可不能再犯浑。
太后似有些失望,但也不强求,转身便往东暖阁走去。叶清溪忙跟了上去。
叶清溪走在太后两步开外,不自觉地看向对方,即便是背影,也一样端庄优雅,令人心生敬畏。
到了东暖阁,叶清溪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跟太后道:“表姑母,关于表哥,我有些事想跟您说。”
太后闻言,挥退了所有人包括翠微,只留了叶清溪一人。
“洌儿方才又胡闹了?”太后轻叹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忍忍。”
“刚才皇上还好,并没有太为难我。”叶清溪道,虽然他企图撩她,但被她完美地吓跑了,“只是我对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能发现了那么点端倪。”
太后静静看着叶清溪,似乎在等着她的后话。
叶清溪不太敢跟太后对视,只得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似的说:“珍姐,我接下来的话有些直接,还请您别见怪。皇上被我救上来时无意间露过口风,他说是您抛下了他。他说的应该是小时候的事吧,我想问一下,在他小时候,您是不是无意间做过什么事?”
叶清溪知道自己与太后的关系并不平等,不可能真像普通的心理治疗师一样平等交谈,说是“直接”,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客气,给太后留了余地。
太后垂眸看着自己的红色指甲,许久后才轻叹道:“当时……我也是身不由己。刚生下洌儿时,我在宫中地位不算稳固,比起亲自照料他,我更多想的是怎么讨得先皇的欢心。而先皇那时候并不喜爱洌儿,我或许便因此而有些疏忽了吧。”
太后长长一叹道:“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亲自照料洌儿的时间太少了吧。”
叶清溪觉得太后说得很可能过于轻描淡写,不过太后能说出来,对她来说已是个惊喜。如果太后并没有刻意遗漏什么大事的话,那么萧洌觉得太后不要他的想法便是在长期的负强化中形成的吧。小孩子天然依恋父母,可若当他想要跟太后亲近时却被太后拒绝时,大概会产生“一定是我不乖母后才会不爱我了”之类的想法吧。长期如此让他产生了“母后不爱我,不要我了”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小孩子的世界与大人不同,大人不理会孩子时,他不会想他们是在忙,只会想一定是我不好,父母才会不要我,因此而产生自卑自厌的情绪。
叶清溪脑中忽然浮现一句话,是太后说的,太后说,萧洌从不会主动到她住的东暖阁,那时候太后说这句话是为了安慰被迫留在宫里惊恐的她,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如今看来,萧洌这算是一种“习得性无助”吗?就像是被家暴的妇女,试过几次反抗或者求救后发现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反而让她的情况变得更糟后,便会产生类似“反正我做什么都没用的”之类的想法,再也不会反抗,即便有人想要救她出火坑她也不会相信。而萧洌的情况……或许便是在数次乃是数十次想要从太后那里得到关爱,却次次碰壁之后,他也学会了再也不向太后寻求“母爱”,因为他已经坚信,他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