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不高兴

“是的。”许木面上也有些不安。

叶清溪探头看了眼,寝宫里居然是黑漆漆的,让人更加不安。

“你们快去点灯……还有,去通知太后。”叶清溪忐忑地吩咐了一句,见二人纷纷跑开,她侧耳倾听了会儿,里头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小皇帝他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叶清溪一想到那种可能便待不住了,她答应了太后试试治疗皇帝的病,他要是这种时候出什么事,她还有什么脸面对太后?她咽了下口水,一脚踏了进去,边走边低声道:“表哥……我是清溪,表哥你在吗?”

叶清溪忽然脚步一顿,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鼻腔中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酒味……

“表哥?”叶清溪僵立着,讷讷道,“表哥,你在哪里?别闹了。”

身后忽然一热,她落入了一个犹带酒气的滚烫怀抱,她最早时曾经听过的阴冷声音道:“想谋害我吗?”

下一刻叶清溪只觉脖子一痛,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听到身后的人在冷笑:“什么表妹,我知道是母后派你来的,想取得我的信任后害我?不可能!”

“不、不是……”叶清溪甚至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身后的人确实是皇帝没错,不过跟早些时候那有气无力的嗓音相比,这时候的皇帝声音中多了不少戾气。她肺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想为自己辩护都不行,情急之下,她一脚踩在皇帝脚背上,在他吃痛松开她时,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

此刻她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寝宫中的幽暗,脚步踉跄地向出路逃去,她可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发病的皇帝手里!

然而叶清溪才跑出没几步便被从皇帝追上,他将她扑倒在地,大手按着她的脖子狞笑:“想跑?”

叶清溪吓得双眼猛地瞪大,她用力掰着皇帝的手,惊呼道:“表哥,我真不是来害你的!”

皇帝却不听她的,他蓦地低下头,嘴里的酒气喷了叶清溪一脸,只听他冷笑道:“你骗不了我的!”

啊啊啊把我的抑郁小皇帝还给我啊!

叶清溪的手在地上乱抓,也不知抓到了什么,猛地往皇帝头上砸去。他闷哼一声,手一松整个人便被叶清溪使出吃奶的劲推开。跑到寝宫门口时,叶清溪跟什么人撞上,吓得她一声尖叫,直到对方出声她才发觉是许木,她忙道:“先不要进去!”

话音刚落,一阵风声袭来,叶清溪下意识一躲,便见有什么东西划过她的眼角砸在了柱子上。

皇帝追来了!

“快跑!”叶清溪抓着许木便跑。

刚跑出没多远,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太后便出现在了叶清溪面前。

“表姑母,救命!”叶清溪猛然窜到太后跟前。

太后见叶清溪衣衫凌乱,发髻几乎散开,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目光忽然一转,落到了追着叶清溪而来的皇帝身上。

“洌儿?”她看到自己儿子额头的鲜红,瞳孔一缩,再看叶清溪,咬唇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似的。难不成,洌儿竟要强上叶清溪?

叶清溪正等着萧洌指她,却见他越过她望向稍远的位置,抬手一点:“那四人之一,或者全都有份。”

叶清溪顺着萧洌的视线看去,只见两个宫女和两个湿漉漉的内侍正惊慌地站在那里。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太后震怒道。这世上能让她情绪失控的事不多了,唯有洌儿的事是她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

原、原来小皇帝是说那四个人……他们正是之前湖心亭伺候的几人。他这次居然不是搞她么?可他们几人又不是她有太后罩着,他要是想要处置他们根本无需找任何借口,那么说来他所说的被人推下水是真的?还是说,他不想让太后知道他自杀,所以故意把锅甩到即便争辩也没什么用的宫人身上?

叶清溪一时间脑子里转过许多可能,忍不住为自己之前心里默默地冤枉了萧洌会甩锅给她而微微愧疚。

那四人被侍卫摁住时惊慌失措地喊着饶命,太后充耳不闻,扶起了萧洌让人带回去换衣服免得着凉,又过来问叶清溪:“清溪,你怎么也全身湿透了?”

叶清溪道:“是这样……”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太后忙道:“算了一会儿说,你先去换衣服。”她匆匆赶来时只看到叶清溪压着洌儿似乎很恼火的在说些什么,但如今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只得稍后再问。

之后,叶清溪被带回乾清宫先简单擦洗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将头发擦得半干,这才去了东暖阁。

太后和萧洌在主位,那四个宫人跪了一地,叶清溪进去时太后示意她坐到右手边,她便无声地照办了。

皇帝差点被人谋害是件大事,太后此刻亦是强压愤怒,冷冷地望着下方的几人:“说吧,你们谁干的?”

“不是我,不是我,娘娘饶命!”

几人纷纷叫起了屈。

太后之前只从萧洌口中得知是叶清溪把他救上来,此刻对叶清溪又多了分感激,想了想问她道:“清溪,当时怎么回事,你来说说。”

叶清溪看了眼萧洌,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倒是一点都不像是死里逃生后的模样,她再看向太后,后者正凝眉看着她等着答案。

所以说,萧洌究竟跟太后说了多少当时的事?

叶清溪觉得“你儿子推我下水”这话她有些说不出口,当时的情况稍有些复杂,是她一开始不小心才会差点掉水里,即便没有萧洌的一抓一放,他若袖手旁观,她落水的最终结局是不变的。这当然不是说她就不气他明明抓住她了却放手一事,可转念想想,跟个精神病人她计较得过来么?

叶清溪道:“当时我与皇上一起在湖心亭前站着,我失足落水了,刚开始我忘记自己会游泳一事,就沉了下去,等我想起浮上水面,就发现皇上也刚落了水。”她把自己当时想着要不要救他的那段心理活动给略去,“有两个内侍跳下水去救皇上,但看着不太行的样子,我便游过去把皇上救上岸了。”

“当时站在我右手边的人是谁?”萧洌忽然出声。

叶清溪有些惊讶,萧洌不是甩锅,还真有这么个人么?

她回忆了一番,她记得当时萧洌站在那块空地中轴偏右的位置,她浮出水看他时他已经落了水,而原本他站的地方偏右的位置……她记得没人。

所以萧洌这还是在甩锅吗!

“我在水中没看到那位置有人。”叶清溪实话实说,萧洌若想甩锅她拦不住,可不能通过她的证言!

不过……她还记得那两个跳下水想救萧洌自己却差点淹死的内侍,一个已经游到萧洌身边了差点被他摁水里淹死,另一个估计不会游泳,刚下水就使劲扑腾,当时她把萧洌救走时还看过一眼,不会游泳的那个已被还在陆地上的宫女拉回了岸上,而没了萧洌摁着,那会游泳的也自己游上了岸。如果光从她当时看到的那两个内侍的位置来看,那不会游泳的很符合萧洌的描述,但……她要是说了,会不会把一个无辜的人置于死地?

在不知道萧洌是真的被人推下水还是只是甩锅的情况下,叶清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听了叶清溪的话微微皱眉,冷冷看向跪地的四人道:“谁干的,早些说出来,将幕后主使也一并坦白,哀家许还能放你家人一条生路。否则,你们四人和你们的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叶清溪闻言心中一凛,这可不是那个无罪推定的年代,即便太后原来是现代人,可涉及到她儿子的,她怕也冷静不了。她不肯说出她看到的,到头来或许是害了四个人。

她一抬头见四人纷纷磕头求饶,犹豫了片刻终于出声道:“太后娘娘,我记得当时有个不会游泳的内侍,在水里的位置与皇上所说的有些相近。”

太后眉目一凝,厉声道:“清溪姑娘说的是哪个?”

那两个宫女是将不会游泳的内侍拉上来的,原本怕得要死,如今见有转机,忙指着其中岁数更小点的内侍:“是何江!”

被指认的何江顿时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瘫软在地,恐惧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指使你的?”太后手上青筋直冒,恨声怒斥道。

何江抖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人指使奴婢,奴婢是一时冲动,求娘娘开、开恩!”

他无论是面上的神情,还是声音里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谋害皇帝的罪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转机的,他已是个必死之人。

“胆大包天的狗东西,连皇上你都敢害!”太后怒不可遏,她不知道周围伺候的人里还有多少人抱着这样的心思,光想一想她就觉恼怒,一旦有人开了这头,谁知道今后会不会有人效仿?

她已打定主意要重罚,又想此事绝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内侍能做得出来的,便稍敛了怒气道:“把你身后之人交代出来,哀家便饶你亲族不死。”

“娘、娘娘!奴婢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受谁指使!”何江牙齿打着颤,心中早已后悔不迭,只想保住自己亲族的性命,竭尽全力把话说明白,“当时、当时奴婢是鬼迷了心窍,见叶姑娘落水后其余人都看她去了,奴婢、奴婢当时离皇上最近,便、便推了他……奴婢当时便后悔了,赶紧下水去救皇上……求求娘娘,奴婢死不足惜,求娘娘不要迁罪他人!奴婢罪该万死!”

他当时确实是鬼迷了心窍,也不知自己怎么如此胆大竟然敢对皇上动手,可那时候,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一张毫无生息的脸……明明她没有犯任何错,却被皇上活活溺死,凭什么,凭什么!那时候的恨意突然便涌入他的脑中,让他鬼使神差般趁乱动了手,可等皇上落了水,他也清醒过来,怕得不行。但此刻,他绝不会说出他的恨,绝不能让娘娘迁怒于她的家人……

太后久久没有出声,片刻后她道:“将何江关起来。其余三人也先拉下去关着。”

传令后有人进来将人都拖了出去,除了何江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其余三人不停地哀声求饶,只是没人理会他们。

叶清溪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萧洌原来并没有甩锅,确实是有人把他推下水。可为什么那时候他又嫌弃她救他呢?想来,应当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推他下水,他本就情绪抑郁,因此顺势想着死了算了,没什么求生欲望,这才在被救上来之后怪她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