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只是一脸木然,倒是小句子面有难色,一脸委屈的道:“小姐,莫要怪我们,我们也是奉了老爷的命,不得已的。”
王霞瑞直急的泪花涌动,跑到门边爬在门缝出向外观望,只见父亲沉着脸,背手站在门口,忙道:“爹爹,你这是为何,你放女儿出去啊,女儿不走了便是……”
只听王敬祖轻叹一声,摇头道:“瑞儿啊,爹爹也是迫不得已,爹爹从小将你带大,又岂会不知你性格,你且再屋中委屈几日,待出格之时,爹爹自会放你出来,希望你能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莫要怪罪爹爹。”言罢,便即带着小云,转身离开了。
王霞瑞独自被锁屋中,直哭的声音沙哑,叫爹唤娘,均无人理会,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止歇。行至门边,顺着门缝向外望去,见小句子小豆子二人守在门口,王霞瑞一连唤了好多声‘小句子……小豆子’,二人却犹若未闻,均不答话。良久才听小句子怯怯的道:“对不起,小姐,老爷他……他令我二人不得与您交谈,您……您还是早些歇息吧……”言罢,也再不理她。
王霞瑞就这般被锁在深闺中三日,三日里只是母亲每日前来探望,送些亲自熬制的营品予她,无论王霞瑞如何对母亲哭诉哀求,母亲只是心痛,叹息不已。说到激处,母亲便也会落下泪来,似哭得比她还要伤心,王霞瑞心中不忍,便也不再说了。这几日里也没见到小云,想是被父亲责令关了起来,否则小云无论怎样定会想方设法前来看望自己。
直到第四日午后,王霞瑞见小句子小豆子二人并未在门口守着,不知去了哪里,便动了爬上房梁,揭瓦逃生的念头。于是搬来桌椅,放置厅中并驾成梯,顺着桌椅往房梁上攀去,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梁柱,只可惜自己气力不济,始终不能将身子撑上去。王霞瑞一咬牙,足下猛的使力一蹬,身子跃起的同时,座椅也被她蹬翻在地。王霞瑞双手猛的朝梁上抓去,突然右手不知抓到了什么,似是个被放置在房梁之上的物件,王霞瑞身子猛的失去平衡,‘啊’的一声惊呼,重重的摔了下来,只觉手肘与腰间一阵疼痛,还未来得及起身,又听‘啪’的一声,一个物件从梁上掉落下来,砸在自己身旁。
王霞瑞一惊,忙转头望去,见是一卷简策,策子上满是蛛丝与灰尘,想是放在梁上已有些年月了,也不知是什么策子。揉了揉摔得生疼的手臂,王霞瑞便即伸手去将那简策拾起,吹去策上灰尘,又用手将蛛网拈了去,这才看到首简上之写着的《脉络筋经》四个大字。霞瑞心中大为好奇,便即打开策子翻阅了起来,见里边记载的均是人体各大小经脉的运行规则以及各器官穴位的属性功能,乃是一本极为玄奥的医书,王霞瑞大喜,猛的想起前日里自己所救那个身染怪疾的小婴孩来,便在书中翻找关于心脉的叙述,见果真有载:
心乃人之枢纽,两脉之交汇,循环供给之源。入火则躁,好动,其意乱所由来也。入寒则疲,好静,嗜眠,其意冷之淡然所终……
王霞瑞仔细的翻阅了关于心脉入寒的描述,果真与那婴孩症状相符,好静,整日都浑浑入眠,正看至如何医治之时,房门忽然开启,见母亲端着一碗粥站在门边,正一脸惊愕的望着自己,王霞瑞忙将书简收入袖中,对着母亲讪讪一笑。
王夫人见女儿闺房内一片狼藉,心下大惊,忙将粥碗放在桌上,上前将王霞瑞扶起身来,道:“瑞儿,你这是作甚?”
王敬祖进到府中,不往前厅走,径自朝着女儿闺房行去,行至霞瑞香闺中,这才转过身来,对身后跟着的小云道:“你这丫头,可是嫌昨日罚得不够?”
小云知道再难狡辩,心中只是害怕,低着头,闷声不语。只听王霞瑞道:“不关云儿的事,是瑞儿要她陪我出府去散散心,爹爹若要还要惩罚,罚女儿一人便是。”
“散心?哼!散心需要背着大包小包的?”没等她把话说完,只听王敬祖道:“我罚你又有何用?瑞儿,你过来坐下。”声音竟而转为温和。
王霞瑞一愣,原本以为爹爹肯定会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即便不惩罚自己与云儿,最起码也会挨一顿重重的斥责才对。可现下非但没有恶言相加,语气反而慈和起来,一时间竟有些惶恐,随即‘哦’的应了一声,行到父亲身旁坐下,有些诧异的望着父亲。只见王敬祖将女儿肩上包袱取下放在一旁,也坐下身来,轻叹一声,道:“瑞儿,你已长大,该当懂事了才对,爹爹与你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再无所出,难道你真忍心离爹娘而去?”
王霞瑞听言,心中略有愧意,但更多仍是委屈,眼角尽沁出两滴泪来,柔声道:“爹爹,女儿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
未等她说完,只见王敬祖微一抬手,示意她停下,这才苦苦一笑,轻言道:“你从小聪明乖巧,好读书,当明理才是,爹爹也知道你孝顺,只是性格直率,容易意气用事,有番道理,爹爹早该向你言明……”言至此,长叹一声,目光却移向窗外,眼中尽是伤神,居然就此入了定。
王霞瑞等了半晌,不见父亲说话,随即轻唤了声‘爹爹’。王敬祖这才回过神来,看了女儿一眼,目光显得有些凝重。又听霞瑞提醒道:“您说。”
王敬祖微一眨眼,深吸了口气,又望着女儿看了半晌,这才语重心长的道:“我们王家家门不幸,你本来有两个伯伯,均在二十年前死于战场之上……”王霞瑞听到此言微感吃惊,‘啊’了一声,又听王敬祖又道:“往后王家便单传你爹爹一脉,你祖父为了保住王家血脉,每年兵役都是以钱粮去抵。王家家业虽大,但是人丁单薄,一方面要维持家中营计,另一方面又要应付苛捐杂税和延年的丁役,时日久了,家中财物也就只出不进,你可知现下家中一切开支是靠的什么来维系么?”
王霞瑞微一思量,轻言道:“靠的是爹爹那点微弱的俸禄。”
王敬祖点了点头,又道:“若无这点食禄,恐怕我们一家大小早已难在朝歌城中立足。你可知爹爹这御医之职是何人所举荐的么?”
“曾听爹爹说过,是大夫石杨亲自向武公荐举的。”王霞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