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淡淡一笑,并不回答他,又转身行至桌旁,轻轻坐下,端起桌上一碗茶来,托入唇边,欣呷一口,这才将茶碗轻放回桌上。
伯勉见她行为优雅,品貌清韵,绝非普通山野人家,又想到赵叔带实有一女,年弱自己七八岁有余,幼时常在一起玩耍,只是赵叔带弃官归隐以后再也未成见过。这白衣女子年龄与之相仿,难道她便是赵叔带的女儿。随即也端起桌上一只茶碗,品了一口,言道:“多谢姑娘香茶款待,再下好生失礼,进屋良久却忘了介绍自己。”言毕,将茶碗放回桌上,缓缓坐在于旁,道:“在下复姓伯阳,单名一个冕字,正寻一名朋友,不想却误入荒林,因此迷了路。不知令尊现在何处?”
那女子听得奇怪,蛾眉微皱,轻笑一声,道:“令尊?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乃是个孤女。”
伯勉听言有些以外,‘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姑娘可是姓赵?”
只听那女子淡淡一笑,言道:“想必公子是看了墙上字画,便以为我是赵大夫之女吧?”
听到此言,伯勉木然,又听那女子道:“小女子名叫花蚕,是一名孤女,独自居住在这深山之中,并非公子所想的赵大夫之女。”
伯勉恍然,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却又抑不住心中好奇,随即又问道:“那墙上字画是……?”
花蚕笑道:“这幅字画乃是二十年前,这位赵大夫也与公子一样,迷路到此而留下的。”
伯勉这才释然,轻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二十年前……想必你也只是婴孩年龄,定不知情。”
花蚕并未听到伯勉在说什么,只见他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略微感道好奇,随即“嗯?”了一声。
伯勉也明白了主人家的意思,微微一笑,回道:“没什么?方才在下误认为姑娘姓赵,便以为寻到故人之女,姑娘请勿见怪。”
花蚕一笑,这才微微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伯勉一番,见他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心中生出好感,岂知此刻伯勉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花蚕顿时脸颊一阵红晕,忙将头撇至一边。只听伯勉问道:“姑娘是一个人居处在此?”
此刻花蚕一脸微红,略显得有些尴尬,随即低眉垂目。也不答复,只是抿嘴轻轻点了点头,幸好屋中灯光并不算明亮,伯勉并未察觉。
又听伯勉问道:“那园中兰花都是姑娘中的吗?”
花蚕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如此说来,我家中那盆兰花,想必也是姑娘种的吧?”伯勉轻言道。
花蚕不知伯勉所言何意,心中好奇,眨了眨眼,抬头望去,问道:“怎么?公子家中也有兰花吗?”
“嗯!”伯勉“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那幅字画前,又看了看画中兰花,言道:“便与这画中所描大同小异,只是我家中那盆已有十年未曾开花,不过虽花蕊未展,却是花香逸散,便与姑娘身上的香味一样。”
花蚕听得此言,忽觉一阵娇羞,猛的又烧红了脸。她微微将头垂下,却又心中好奇,轻声问道:“不知公子是如何得到那兰花的?”
听花蚕如此问,伯勉便又想到弧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转身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此花乃是赵大夫十年前献于幽王之物,只因此花含苞待时,十年未放,幽王言其乃不详之花,欲将之焚毁,在下今日入宫才讨了来。”
花蚕淡淡一笑,也起身与伯勉同立于画前,道:“此花名为婀栩兰,天底下只有……”言至于此,本已伸出右手食指,但想了想,却又将中指一并伸出,续道:“仅有两株。”
伯勉听言也是一惊,点了点头,赞道:“嗯!婀娜多姿,栩栩如生,好名字,想不到此花如此名贵稀有,唉不过可惜,竟是十年也不开一次。”
花蚕转过身来偷偷看了伯勉一眼,只觉脸上又微微有些发烫,随即笑道:“此花并非十年不开,乃是种花之人未得其法,若用心灌养,此花便会在每年秋季绽放。不过此花一生只会开放十次。”
“哦?”伯勉听言稀奇,随口问道:“只开十次?那十次之后呢?”
花蚕双瞳微动,嘴角翘了翘,微笑转身,一边往桌旁行去,一边笑道:“花落十次,便修成正果,化为人形。”
伯勉只道是她说笑,也微笑摇头。此刻二人一问一答,有言有笑,全无忌讳,相比先前尴尬气氛融洽得多。又听花蚕问道:“公子可喜欢兰花?”
伯勉微点了点头,转身道:“洁而不傲,雅而不娇,可称得花中君子,在下自幼便偏爱兰花,尤其在心情烦闷之时,一睹花韵,一嗅花香,便就忘忧忘我,所有烦恼都随之抛诸脑后了。”
此话一出,直听得花蚕一阵羞涩,脸上再次泛起红晕来,她忙将身子转至一旁,低眉垂目,面红心跳,却满脸微笑,仿佛伯勉方才所言不是在赞兰花,而是在赞自己一般。又听伯勉问道:“姑娘方才说此花天下仅有两株,在下府中那株想必便是二十年前赵叔带赵大夫于此处讨得,那还有一株不知现在何处呢?”
花蚕微微沉吟,转身笑道:“另一株……嗯……我也不知,恐怕……”顿了顿,又道:“恐怕此刻早已化作人形,游历天下了吧。”言毕,两人相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