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清晨

张小芳被冻醒以为获救了。

看清楚周围环境她懵了。

墙壁呈土黄色,地面也是土色,房屋很矮很矮,从地面到三角梁顶多两米三四。房顶上是木板,木板上铺的东西好像还是麦秸编的席。

这样的房屋结构张小芳很早很早以前见过。村里无儿无女的五保户住的就是这种房子。麦秸上会刷一层泥巴,然后在泥上铺瓦。这便是传说中的泥瓦房。

自打六七年前国家出钱给五保户盖新房,甭说她们村,十里八村也找不到这样的房子。

她是到了哪个怀旧风主题农家乐啊。

可是也不对。

她坐的明显是炕啊。她家又不在东北松花江上,也不在黄土高坡,烧什么炕啊。

新农村谁家不是空调天然气。

张小芳为了确定这点爬到边上使劲拍拍炕墙,硬的跟石头一样。还是没贴瓷砖的土炕。

周围没木柴,可能烧炕的地儿在门外。

思及此,张小芳又打量一番,紧挨着炕头的是一扇灰色的门。那门还不如她家十年前的厨房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室内陈设更简单,一张炕,一个小方几和一个柜子。后两样黑不溜秋的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物件。

窗户好像用纸糊的。窗户底下还有一堆像被子似的东西。红红绿绿鲜艳的花色,现在也就时尚圈能看到了。

张小芳总觉得这地方诡异的很。

从头捋捋——她放假在家闲着没事就找小说看。看到简介男主的前妻跟她同名同姓,张小芳觉得有意思——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同名同姓的人。

小时候有人给她算过,命薄名字取太好压不住。她奶奶就给她娶个命硬的贱名。

像他们零零后都取“子轩、子涵”之类的。她叫张小芳虽然有年代感,可从幼儿园到大学没遇到过同名的。从来不用担心老师喊男“张子轩”回答问题,女“张子萱”起立。

张小芳从简介中就猜到男主这个前妻肯定是恶毒炮灰还是没忍住点进去。

书中男主方剑平是下乡的知青,年轻水嫩,盘亮条顺,肩宽腰细,馋的村支书的闺女敲晕扛回家。

男主抵死不从,村支书一家威胁他啥时候跟自家闺女有了娃啥时候放他回城。

三年抱俩,村支书一家又用孩子威胁他。怕他跑了,恢复高考也不许他参加。最后逼的男主的父母带着公安来要人。

前妻的故事到此并没有完。

方剑平回城后,前妻不甘心就去城里找他。

乡下女人没进过城。更别说去千里之外的首都。不懂规矩,火车中间停的时候她好奇跑出来,结果被别的火车撞的血肉模糊凄惨而死。

男主方剑平脱离前妻一家犹如蛟龙得水,考上大学步入仕途,一路飙升官运亨通。

小说中还提到男主方剑平更喜欢工科。因为前妻一家这么欺负人,男主才决定投身宦海打虎拍蝇。尤其是村支书这种欺负困难群众的苍蝇。

张小芳看得正起劲,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父母上班去了。爷爷奶奶年龄大了很少上楼。能把楼梯蹦的噔噔响的除了她那对龙凤胎弟弟妹妹没别人。

这两只小神兽要是看到她玩手机可有得闹了。

张小芳赶紧套上衣服骑上小电驴假装有事外出。

农村到处水泥路,虽然她家离最近的集镇有五六里,可骑上小电驴不过几分钟的事。

弟弟妹妹小小年纪没打疫苗,张小芳怕在外面弄来病毒传染他俩,到镇上也没敢往超市里钻。在街角弄点吃的,买两份烤红薯和糖葫芦就打道回府。

将将出了闹市区,她就听到小孩哭的撕心裂肺。

张小芳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看到有小孩掉进冰窟窿里,旁边还有几个小孩试图把那孩子拉上来,结果反被往里拽。她一着急就扔下小电炉跳进去。

她最后的记忆好像是把那个小孩托上去了,水里的黑白无常却把她往底下拽……所以她是死了吗?

如果真死了,爸妈应该不会很伤心。

她爸妈常说她性子直一点就炸,还爱管闲事,不是把自己作死,就是进工读学校。所以国家一开放二胎,她就多了一对弟弟妹妹。

爸妈的原话是,等他们老了,弟弟妹妹也长大了,她再犯事也有人给她往里面送被褥,有人给她收尸。

以防万一,在她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不顾她的意愿填了公安大学。这样以后冲动死了也是烈士。

她是个即将毕业的警察,为了救人英勇牺牲应该能被评为烈士。

她爸妈应该很欣慰。

即使难过,有那俩小神兽闹腾也难过不了几天。

这一刻张小芳无比感谢国家的生育政策。

也不知道弟弟妹妹会不会难过。

应该会吧。

烤红薯和糖葫芦没了。姐姐还变成一个小盒子再也见不到,可能会哭岔气。

张小芳想想俩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的青一块紫一块白一块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你们也有今天。

苍天开眼啊!

张小芳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她辛辛苦苦十六年好不容易熬到快毕业,到了这个鬼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身上还越来越冷。

冷?

鬼也怕冷?

难道因为她是个冬天淹死的鬼?

“小芳,起了没?”

张小芳习惯性回答:“起了。”

说出口身体一震,这声音不是她。外面的声音跟她奶奶一样苍老,但绝不是她奶奶。

不会是黄泉路上跟她作伴的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