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画廊(16)

泪水如决堤一般很快打湿了郎舒齐的西装,肩上濡湿的感觉令郎舒齐微微一怔。

青年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腰上早已没了力气,全靠他的支撑才能勉强维持坐起的姿势。

郎舒齐迟疑地环住了容予的腰。

就在郎舒齐以为容予要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再哭上一段时间时,容予忽然开口道:“我、我的手……”

他伏在郎舒齐肩头,闷闷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破碎的呼吸使他无法一口气将话说完,只能勉强在啜泣的间隙吐出一两个不成语调的字来。

郎舒齐被他哭得身上发麻,神志都有一瞬的恍惚,唯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才能勉强听清容予在说些什么。

郎舒齐哑着嗓子道:“还很痛吗?”

他问出了口,才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一句废话。

这样狰狞可怖又不能愈合的伤口,直到现在很在大肆淌血,容予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是迅速灰败,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孰料容予哭着道:“手没、没力气了……拿不了画笔……”

郎舒齐愣住了。

尽管知道对方的美院优秀毕业生这个身份不过是副本所赋予,对方在艺术上的能力也只是游戏的一部分,但身为真正的艺术家的他,怎么能听得这样的话?

容予的这句话,几乎立即戳到了他的痛点。

郎舒齐回忆起那日画画时,这双手握住画笔时的动态。

葱白的指尖在画布上起起落落,勾勒出细腻动人的线条,青年绘画的样子,本就像一幅珍贵的油画。

而这双手本身的美,更是早已超越了所有的艺术。

与拿着画笔的手相比,哪怕这双手在创作什么传世之作,也根本不值一提。

可如今这只右手完全毁了。

没了神经的支配,哪怕是最简单的对指运动都难以完成,只能任凭他的手耷拉在那里。

他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这个认知对狂热地追求艺术与美的郎舒齐来说,简直比容予这张脸毁了还要难以接受。

郎舒齐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郎、郎先生,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容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血液的大量流失使他的力气也逐渐流失,整个人几乎瘫软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能坐直,歪倒在了郎舒齐的怀里。

借着将头埋在郎舒齐怀里的功夫,容予感受着郎舒齐紊乱的心跳。

名为暴.虐的因子在郎舒齐体内大肆燃烧。

容予不介意再给他添一把火。

“郎先生,你、你不是能治好伤吗?”容予撑起最后一点力气勉强抬起了头,仰望着郎舒齐一片墨黑的眼眸,姿态极尽卑微地渴求着,“帮帮我,帮帮我……”

“就像、就像之前那样……”

这句话对于郎舒齐来说,无疑是一种带着耻辱的提醒。

身为一名强大的吸血鬼、这个副本的守关boss,他竟然无法弥合一道小小的伤口,尤其是在他心爱的宝物面前。

哪怕这道伤口的缔造者,是他能力的来源和效忠的对象。

先前空洞失焦的双眼此刻骤然亮起了一束光,仿佛对方已将所有的希冀都倾注于他的身上,殷红的眸子带着极度狂热的祈盼和恋慕。

堕入泥淖的神祇将肮脏污浊的疯子当做了唯一的救赎。

郎舒齐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捧起了容予仍在流血的伤口,不管不顾地在那里施法,甚至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用他能治愈一切创伤的珍贵血液滴在上面,却依旧无济于事。

甚至,随着他的能量的侵入,本就又深又宽的伤口,还隐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郎舒齐当即明了,这道伤口,在排斥自己的能量。

主神不想让自己插手。

容予呆呆地望着自己好了又裂甚至变得更糟糕的伤口,就像在波涛汹涌间好不容易抓住了一节浮木的人,突然失去了力气,一下子松了手,彻底被吞没于绝望的汪洋中。

“连你也、也做不到吗……”

他又变回了方才那个不声不响也没有表情的布娃娃了。

这回,却是连泪,都已经流干。

郎舒齐一下子慌了神。

他揽住容予的腰,欲要亲吻那双之如一汪死水的眼,试图温柔地安抚容予的情绪。

然而,原本没了丝毫力气、不得不靠在他的怀里的青年,不知怎得突然爆发了惊人的力量,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

容予俯下身去,脊背几乎弯成了虾,将头埋在了自己腿间。

“我、我不配,我不配……”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如同梦呓。

容予逃避的态度让郎舒齐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