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就这样吧

“四爷,我收拾江小芽,您不会反对吧?”

“嗯。”

裴戎听言,更是迫不及待了,“江小芽,你好好等……”话没说完,一顿,“死丫头,她又来做什么?”

闻言,墨昶正在和喝汤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眸,看一人带着斗笠慢慢走来。

看到人,墨昶放下手里的勺子,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不动不言。

“江小芽,你来这儿做什么?”裴戎厉声问道。

江小芽拿下斗笠,抬脚走进来,看裴戎一眼,不紧不慢道,“四爷协议上不是说,百步之内你若靠近我,就会被刑以杖责吗?我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江小芽说着,又往裴戎跟前迈了一步,转头看向墨昶。

墨昶抬眸,看江小芽一眼,对着刘凛,不咸不淡开口,“把你家公子带下去。”

“是。”

“别忘了带上棍子。”

裴戎眼睛瞪大,转头看向墨昶,刚要开口,被刘凛拉住,“公子,想想你的解药,解药还没完全到手,您就忍耐下吧!”耳语着,强硬将裴戎带走。省的他一个嚣张,再把自己眼见就要到手的解药给嚣张没了。

“四爷,你小心着点,这死丫头一个不高兴可是会咬人的!”裴戎被拉出去,还不忘操心。毕竟,他现在已经被拿捏了,四爷若是也被搞中毒了。那,江小芽岂不是都快雄霸天下了。

裴戎这应该是关心吧!可惜,墨昶一点没感到舒心,反而想真的想给他几棍子了。

裴戎一走,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四爷,还在用饭吗?”

“嗯。”

江小芽把手里盒子放桌上,“我带来了两个菜,还有一壶酒,四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看。”说着,拿出摆。

“把其他的都收了。”

墨昶开口,护卫上前,手脚利索的把刚才的汤菜都给收了,就留下江小芽的。

“这里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是。”

瞬时屋内就剩下墨昶和江小芽两个人。

江小芽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墨昶跟前的小碟子里,“您尝尝。”

墨昶没动,江小芽夹一口放嘴巴里,又倒了一杯酒出来,“今天,我来这里是谢谢四爷的。如果不是你,这次的事不会这么轻易就化解。所以,在此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脸皱成一团。

几年不见长本事了,都会喝酒了。就是这喝酒的样子,真丑!

墨昶看着,静默少时,拿过自己跟前的酒杯递过去。

江小芽接过,给他满上,给自己的也满上,“来,干杯。”

墨昶举杯,轻抿一口,江小芽再次一饮而尽,连皱,“又辣,又涩,真难喝。”嫌恶着,还喝。

话没说几句,酒已经喝了好几杯。

几杯酒下肚,本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面若桃花,赏心悦目,又无比诱人。

墨昶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江小芽本清亮的眼眸,已染上几分朦胧,人已见醉意。

墨昶看着,心里若有所思,看到她拿酒过来,还以为她是准备把他灌醉了套话。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想错了。因为她先把自己灌醉了!

江小芽是准备玩儿哪一出?墨昶拭目以待!只希望她最后不会只耍了个酒疯。

“四爷,您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闻言,墨昶眼帘微动,抬眸。

江小芽望着他,眸色水润,朦胧,“如果我家公子还在,现在应该跟四爷你差的不多的年岁。可惜,他走了。”说着,掰掰手指,“走了快一百二十天了。”

墨昶听了,沉默一会儿,开口,“记得倒是挺清楚的。”

“嗯!因为我偶尔会想念他,又时常觉得对不起他。”

闻言,墨昶心头微动,看江小芽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酒,“我家公子会那么早走,都是因为当时替我挨了一箭伤了身体。不然,他或许能长命百岁。每当想起这个,都会让我觉得欠了他。”

“更重要的是,我家公子走了,可他什么都没留下,没有媳妇儿,也没有子嗣。因为我无意中撞伤了他,让他失去了做人夫君,做人父亲的机会。每当想到这个,我也会觉得对不住他。”

“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守着元家。老人不是说,每逢鬼节,年节的时候那逝去的人都会回家吗?那我就守着元家,他随时回来这个家都在!”江小芽说着,对着墨昶伸出十个手指,“十年,我守十年,那时他应该已经投胎轮回了吧!”

十年?!

墨昶眼眸微缩,她守他一天都是意外。十年,从未想过。

“如果他还未投胎呢?”

“还未投胎呀?那,也不守了!”

“为何?”

“因为……”江小芽说着,忽而抬手,手落在墨昶脸颊上。

墨昶眼帘微垂,看着江小芽那张绯红的小脸,迷蒙的眼睛,神色淡淡,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江小芽仰头,看着元墨,手轻轻抚过他脸颊,“因为,十年后,我可能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连模样都已经不记得了,还要如何再去缅怀?更何况……”江小芽手收回,无意识扯了扯嘴角,“更何况我好像也不是那么长情的人。就算是还记得他的样子,仍铭记着他的恩情,也从未想过为守他一辈子!”

墨昶听言,神色淡淡,只是眸色沉了沉。

江小芽垂眸,淡淡道,“所以,我有时会期望,期望公子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安好的生活着,不为向谁施恩,也不用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只为他自己,按照他觉得最好的方式好好活着才是值得。不需要让别人解释什么。因为那些都是次要的,因为,比起他逝去,我更愿意他活着。”说完,江小芽起身,抬脚离开,脚步不稳。

走到院中,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对着往嘴里倒了下去。药入口,苦味散开,脑子跟着清醒不少,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吐出一口气,往外走去。

想想那一方麒麟大印,就这样吧!

那一方麒麟大印,虽然不能确定这位四爷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绝对身份尊贵,绝对是她惹不得人。

明知不该去招惹,再去探究他身上秘密,那就是自找麻烦,同时……也是在给他制造麻烦吧!

一个权贵,隐姓埋名隐于市井,必然是有不可说的秘密,不能与为人道,也不能让外人晓。

如此,她又何必去探究。就算是探究明白了,真确定了他就是公子,那又将如何呢?最后可能也只是给他带去危机,给自己带来危险。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就糊涂一些吧!

就算元墨真是假死,也只是瞒了她,可并不欠她。所以,又何必探究的太清楚,太明白。

如果他是公子,希望他以后能平顺康健。

如果他不是,希望他们不会再见。

而她自己,也该放开一些,不要将两不相欠成为一种执念。

走着,脑子翻涌着,在将要走到大门时,一人忽而闪身出现,挡在她面前,咫尺距离,江小芽脚步不稳,撞到他怀里,摸摸有些撞疼的脑门,仰头。

墨昶垂首,看着刚到自己胸口,满面桃花,眼神迷蒙的小人儿,表情淡淡,而心里,压下某种羞耻感,缓缓伸手扶上她的腰。拿出一物,在江小芽眼前晃了晃,“想再看一次吗?”

闻言,江小芽眼眸紧缩。

夜深人静,本该安然入梦的时辰,江小芽却因为无意中一个发现,心绪不宁,思绪翻涌。

深夜,站在那一座孤坟前,抬手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这上面的字是照着元老爷写下的字雕刻的吗?如果是,那么等到明天天亮,倒是可以核对字迹了。但,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公子,如果我现在掀开你的坟墓,你不会不高兴?”呢喃,过后,静默少时,又淡淡道,“虽然很想,但奴婢不会那么做。不应该为了一个还没确定的可能性去打搅你的安宁。”

江小芽说着,在墓碑跟前蹲下,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墓碑,轻声道,“但,我真的期望你还活着。”

她不想知道他假死的理由是什么,也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想他活着,只要让她报了那救命之恩,从此不亏不欠,各自安好。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远处,看着坟墓前灯笼散发的点点亮光,看着那朦胧光亮下身影模糊的少女,静站良久,在江小芽起身时,默然飞身离开。

此处,暗涌无声。

另一处,阴谋重重。

一处庄院内,灯光闪烁,人影晃动。

“小民见过大人。”

“无需多礼,起来吧。”

“是。”恭应,起身,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赫然就是白日去元家收宅子的孙百旺。

“大人请坐。”

“嗯。”一人在孙百旺对面坐下,此人亦非陌生人,正是姚海。

“宅子看过了吗?可还满意?”姚海不咸不淡问道。

“是,小民很喜欢。对那处宅子,小民中意已久,这次能达成所愿,全靠大人成全。”说着,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多谢大人恩典。”

姚海看一眼桌上的银票,直接拿起放入怀中,神色自然,随口问一句,“你去收宅子可有人说什么吗?”

“没有!就是江家守着的那个奴婢……”孙百旺将江小芽的事说了一下。

姚海听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说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叫江小芽?”

孙百旺点头,“就是她,大人您也知道那丫头?”

知道,如何能不知道!

那个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迫使京中贵人都妥协的丫头。

那个轻飘飘一句话,让那对江老太用刑的衙役随即遍体鳞伤的丫头。

那个,看着年幼无害,其实却不能忽视的丫头。

现在听孙百旺跟那个丫头碰上了,姚海心头不由紧了紧,“你刚才说,江小芽抄写了地契买卖的文字?”

“是……”话刚落,姚海腾地站起,脸色难看。

“你怎么能让她抄写那个东西?”

“这个,小民就是想着,透过她的嘴更加理直气壮的接过宅子,也省的以后有人再说什么闲话。所以就……”话没说完,被厉声打断。

“可是你别忘了那上面可是落有元大宝三个字的。如若那丫头突然生疑,想起核对笔迹,那绝对是一大麻烦。”

孙百旺听言,愣了愣,道,“大人,您是不是想多了?江小芽不过是一卑贱无知的奴婢,她怎么会想起这个?再说了,就算是她怀疑什么,发现了什么,又能如何?还能把我和大人您怎么着不成?”

在孙百旺听来,姚海的担心完全是没必要,也完全多余的。

在蕲河这地界,江小芽一个小丫头根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相反,她若敢闹腾,他们反手捏死她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

看孙百旺一脸毫不担心,无畏无知的表情,姚海面沉如水。

如果不是至今都未弄清江小芽与京中贵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姚海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可现在……

如若江小芽之前是用了美色诱惑,才使的那个京中贵人突然态度大变的。那,江小芽若真生疑,晚上吹吹枕边风,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毕竟,那地契买卖协议上盖的可有官府大印,他有脱不了的关系。

想着,姚海才是满心都是懊恼,不应该这么心急的。不应该在京中权贵在的时候让孙百旺去收元家的。不过现在再懊恼这些都晚上了,该想着如何掩盖才是紧要。

“你刚才说江小芽今晚还在元家?”

“是!她说要再住一晚,整理一下元墨的东西,我感觉也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姚海听言,心头蹿一股怒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心里大骂,嘴上急速吩咐道,“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元家看好了江小芽,不要让她乱翻乱动。等到明日清早她一离开,你马上让人把元家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给清理一遍,任何有字迹的东西都不能给我留下。”

“可是大人,都这个时候了……”

“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不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听姚海突然撂狠话,再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孙百旺心头也跳了跳,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大人息怒,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孙百旺说着,急速离开,虽心里仍不明白姚海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可等孙百旺心急火燎带着人赶去元家的时候,发现江小芽已经不在那里了。

“连这最后一晚都没守完就跑了,她怎么还可能想着守住元家,姚大人是真的多心了,也是瞎担心了。”心放下来,孙百旺打着哈欠往屋内走去,这一晚上折腾的,身心疲惫。

看着床上沉睡的江老太,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江小芽抬脚去了另外房间。油灯点燃,屋内亮起,伸手从怀里拿出那一张纸铺开在桌子上,静静看着,眸色起起伏伏。

公子,四爷!

他们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而她,该去探究吗?

江小芽思绪翻涌,一夜无眠。

翌日

春雷阵阵,细雨蒙蒙!

“这鬼天气,真让人心烦。”裴戎看着到处泥泞的院子,心情不愉,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厨房,看着更是碍眼。同样的厨房,同样都是一双手,为什么江小芽做出来的东西就是香的,他们做出来的就跟糠一样。

“刘凛!”

“属下在。”

裴戎看着他,沉着脸道,“去把县府的厨子给爷带过来,我还就不信了,在蕲河这地界都还不能吃上一口合口饭。”

“属下遵命。”刘凛领命,疾步离开。

墨昶静静坐着,静静喝着茶,望着外面,随着裴戎折腾。

“四爷,我们下局棋吧!”

“没空。”

裴戎听了,挑眉,“你现在不是闲着吗?”

“我正在忙。”墨昶说着,放下茶水,似不经意般往门口望了望。

很忙?

裴戎仔细盯着墨昶瞧,自己瞎吗?为什么一点看不出他哪里忙?

心里忙!

有一个人明明发现了蛛丝马迹,明明生出了疑心,但却直到现在都毫无动静?这跟他所预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那个丫头会一大早的就过来。结果,他已在翘首以待,而她至今不见踪影。

站在墨昶身的暗卫,看着静静望着外面,似在赏雨,实在等人的主子。垂眸,静默,主子在等谁,他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