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道不妙,谭氏披了件外衣,迈着小脚蹬蹬蹬的就出了东厢房,来到院子里,一眼就瞅见灶房门口的金氏,还有金氏脚边那泼了一地的泔水。
谭氏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咬着牙,抄起旁边的一把笤帚,就朝金氏那边快步过去。
金氏看到谭氏这副气势冲冲的样子,手里还抄着那把她熟悉的笤帚,一张沾着锅底灰的黑乎乎的脸,顿时变得白哈哈一片。
杨若晴以为金氏会跑,没想到金氏只是浑身颤抖着,脚下却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眼睁睁看着谭氏过来,看着谭氏的笤帚劈头盖脸招呼在自己身上,双手抱着脑袋,只知道嘴里发出“唉哟唉哟”的惨叫。
而谭氏,一边抽打还一边骂:“你个笨手笨脚的蠢婆娘,倒个泔水桶都不会,弄得满院子臭得要死!你这个蠢婆娘,要不是看你给咱老杨家生养了四个儿子的份上,早让老大休了你,你这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
谭氏打了几下,怕是手有点酸了,才骂骂咧咧着收了手,丢了笤帚转身气鼓鼓往回走。
身后,金氏满眼满脸都是泪,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好几处都被抽红了,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渗出了血,纵然如此,金氏还是不敢大声哭出来,更顾不上去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缩着肩膀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的泔水桶。
杨若晴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个小老太太,还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话说,这古代的婆媳关系,还真是让人惊悚啊,怪不得都说,媳妇熬成婆,可是,女人为啥总是要为难女人呢?
杨若晴琢磨不透这问题,正欲收回目光,突然感觉到一抹异样的视线射向自己。
眼角的余光瞥到谭氏那狐疑的眼神,杨若晴把那只刚才还在抠脚边泥土巴的手直接塞进了嘴里,仰起头咧开嘴,朝谭氏讨好的嘿嘿笑了几声,一丝粘液顺着她的嘴角滑下来,在午后的日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谭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恶狠狠瞪了杨若晴一眼,转身进了东厢房,砰的一声,屋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暖呼呼的日头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这西面的墙根下背风,要是能靠在这里打个盹儿,可比屋里那张潮潮湿湿的床舒服多了。
欢迎你!
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杨若晴舒服得眯了眯眼,抬手伸了个懒腰。
“鬼?”
“嘭!”
上房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妇人的惊叫,紧接着便是木桶砸落在地的声响。
杨若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量中等,穿着粗麻布对襟衣裳的中年妇人正站在灶房门口。那妇人衣裳上也打着成片的补丁,可是那些那补丁的针脚却歪歪扭扭,像一条条狰狞的蜈蚣虫,丑陋不堪。
妇人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几缕挂在耳朵后面,又有好几缕湿漉漉黏糊糊的挂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露在外面的脸上沾着一块黑乎乎的锅底灰。
她的双眼正直勾勾盯着西厢房这边,嘴巴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有些浑浊的眼底此刻却写满了惊恐,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一副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腰间围着一条脏兮兮的围裙,双手还保持着拎东西的姿势,一只木桶在她的脚边翻倒过来,里面的泔水洒了一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让人作呕的馊味!
杨若晴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一身邋遢,站在泔水里也不知道挪脚的妇人,正是自己的大妈金氏。
“大嫂,你别怕,晴儿不是鬼,还好好的活着呢!你瞅,她有影子!”
孙氏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肯定是晴儿她奶去误传了,忙地对金氏大声解释。
孙氏的解释,没让金氏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倒是惊动了在对面东厢房内午憩的谭氏。
谭氏从支起的窗棱朝院子里瞥了一眼,瞅见孙氏果真扶着杨若晴站在对面西厢房的墙根下,谭氏没好气的道:“没死也是活受罪,乐乎个啥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