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府医到来的过程,严振山满脑子都是女儿昏厥前的那个绝望表情,那双绝望凄苦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饱含了被至亲辜负的心碎。
“诗诗……诗诗……”看着女儿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像是从此要醒不过来了,有那么一瞬,一个恍惚,严振山真的觉得自己选择错了。
六岁的女儿正处于恐惧,他这个当爹爹的哄哄她又能怎样?
何必非要较那个真?
在方玉蝶和女儿之间,非要保持理智站队,说女儿是错的!这下,酿成大错了!
思及此,严振山真正是后悔万分,他的诗诗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从此落下巨大阴影,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诗诗,娘错了,娘错了,你睁眼看一看娘亲,好不好?”萧青青也哭死了,趴在女儿床前,泪如雨下。
此刻的萧青青,再顾不上什么方玉蝶了,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诗诗重要。
方才女儿情绪崩溃的整个过程,萧青青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明显,爹娘是诗诗的天,是诗诗的精神支柱,可在诗诗陷入恐惧里,最需要爹娘站在统一战线的时候,爹娘选择了立,那份立,对小小的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是背叛啊!
所以,诗诗在巨大恐慌,爹娘的背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绝望,“死”了过去。
想明白了这一层,萧青青好恨自己,她算什么当娘的。
老夫人此刻,也有些明白过来亲孙女为何昏厥过去了,老夫人一颗心苦啊,瞅瞅门外站立不安的方玉蝶,虽说方玉蝶是她嫡亲外甥女,但是外甥女再亲都比不上亲孙女哇。
狠狠心,老夫人放话了:“翠玉,先带表姑娘去西厢房歇着吧,累了一路,也是够辛苦的。”
逗留在房门外不敢进屋的方玉蝶,乍然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拔凉了起来。聪明如她,如何听不出来,姨母这是怨怪她冲撞了小诗诗,要将她隔离开来呢。
进府第一日,就被老夫人发话隔离,以后严国公府的下人该怎么议论她?
方玉蝶真心急了,双腿发软,小脸也越发苍白起来,她不肯走,想冲进厢房去解释……可刚冲出去一步,又停下了,她能解释什么?
似乎无话可解释。
正在这时,严绾绾从里头冲了出来,两只小拳头不管不顾地扑打方玉蝶,嘴里囔囔:
“都是你,都是你,就是你害了我的诗诗,你走,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不止用拳头揍你了!”
小小的严绾绾,瞪着大大的丹凤眼,用她自己的法子帮助自己的小姐妹呢。
屋里的三夫人杨氏听到动静,赶忙出来,一把拉开不懂事的严绾绾,忙给方玉蝶赔礼道歉。
方玉蝶被打得愣神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命运在玩她。
“表姑娘,西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门前一排桃花树,站在窗前就能看到,表姑娘应该会喜欢。”大丫鬟翠玉嘴里的话说得漂亮。
可说得再漂亮,又如何?不过是另类的嫌弃,着急要带方玉蝶走,隔离进西厢房呢。
方玉蝶脚下发软,踩在棉花上似的,没了知觉,最后是被翠玉拉着去了西厢房。
见方玉蝶真的走了,严绾绾才收回了那双瞪大的丹凤眼,一骨碌又跑进厢房去守着诗诗妹妹。
——
偏生今日府医有事外出了,等管家着急忙慌从别处请回郎来,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而严诗诗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新来的郎翻了翻眼睑,把了把脉,最后心一片苦涩,他什么病症也没瞧出来呀。
“李郎,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有得治?”严振山见郎微蹙眉头,一脸为难相,只以为女儿真要不行了,声音都在打颤。
“难杂症,难杂症,恕老朽医术不精,将军不如请宫里太医前来瞧瞧。”李郎说罢,命小童拿起医药箱,拱手告辞。
听到这话,一家子越发慌了,六神无主。
严振山也只能点头,放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