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有事要去处理,他派了人去城西接玲珑和志龙,便离开了房间。
龙鳞在床榻边坐了好久。一边看着昏睡中的乐羽,一边不时望向窗外的天色。他在等待,等待时间过去。
直到巳时过,他才起身出了金客来。龙鳞走得很慢,心里却很难受。如今的金陵城,哪里还能堪称“大漠明珠”?巳时天早已大亮了,可是街道上的人也是稀疏的可怜,热闹不及往日十分之一,早就没了那种风光。偶尔还会有一两队身披执锐的士兵巡逻走过,街上的百姓们也会纷纷避开。
龙鳞收回淡漠的眼神,继续往前走去。路过了那片草地,他曾经最爱在这里发呆一整天。如今夏日这草地已经郁郁葱葱了,往地上坐下,只觉得有些扎屁股。
坐了片刻,龙鳞才站起身来,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去。一觉睡醒了之后,他没有了昨夜那种失去了一切的悲痛欲绝,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有彷徨无措的感觉。
之前父母一直希望他能继承镇国将军的衣钵,他想如果国没有灭,他或许会想着上进。可是国既已亡,他便是成了镇国将军,镇的又是谁家的国?守的又是谁家的土?
龙鳞愁眉锁眼着,他缓步而行,慢慢接近着城东,接近着轩辕府。当他停下脚步时,已经站在了轩辕府大门外。此时已经没有了昨夜守门的赤装兵甲,铜钉朱门上交叉贴着两条白色封条。
明明只是脆弱的白纸,现在却像枷锁一样,把轩辕府的一切都封锁在了朱门内。阻挡着外面的人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再走出来。
龙鳞深深看了自家的匾额一眼,抬腿走向了院侧,轻易的翻墙进入。金龙前辈说,北凰高层安排了人好生安葬家里人。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得北凰真是荒唐至极。
杀人麻烦,还是挖坑埋人麻烦?都已经穷凶极恶的把全府七八十人一口气杀了个精光,然后再把人家好好安葬了,就能显得北凰不那么残暴嗜血吗?呵呵,欲盖弥彰。
龙鳞按压下心中的嘲讽,提步走向后院。一路上,他仿佛看到了很多人。家丁们走过,对他说着“见过少爷”。花园里,那个大叔在专注的修剪着花草。花园的八角亭里,母亲坐在石桌边,她身旁的大丫环在给她扇着扇子。姑姑下了朝,还没来得及更换朝服,往着八角亭走去,似乎是要找母亲。
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泪,龙鳞低下头用袖子拭去。如果让姑姑看到自己掉眼泪,她又该说自己丢了轩辕家的脸了。
可再抬眼,哪里还有这些人了?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阵热风拂过。龙鳞苦笑一声,继续往后院走去。路上,他看到了拖曳形成的血迹,血已经凝固成了暗黑色。他不知道这是从谁身上洒下的血,但他的心一点点沉寂。
刚走到圆形拱门外,他就顿住了脚步。原本宽阔的后院,早已经没有了本来面貌,一座座小山丘堆着,最前面立了两个简陋的木碑。还没看清木碑上的字,龙鳞扭头就离开了。
他不敢看。龙鳞知道,那两个木碑后,就是母亲和姑姑。他怕他会忍不住掉眼泪,他怕让她们担心。母亲最后与他说的话,便是说不要让她担心。他又怎么可以,在母亲与姑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龙鳞疾步走开,过了两个院子才停下脚步。他一整张小脸都痛苦的要皱成一团了,双拳捏的紧紧的。这种明明心有悲怨怒火,却不能发泄只能憋着的感觉,让龙鳞觉得他心痛得快要窒息了。最后,他满腔怨怼,都只能对着院墙发泄。
他瘫坐在墙角,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这才丢了魂一样的继续往前走。来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前,院门紧闭着。他上前缓缓推开,木门吱嘎一声渐渐开启,跨进门槛,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习武擂台,兵器架上的长枪,红缨似乎都褪色了。
没有熟悉的惜绘姐姐迎上来,没有她亲切而温柔的呼喊。即使他日后再病了,惜绘姐姐也不会再给他熬药了。他再也没法拥有,那个可以给他调戏的姐姐。他甚至不会知道,后院里的小山丘里,哪个才埋着他亲爱的惜绘姐姐。
龙鳞靠着习武擂台的木栏,幻想着一切都没有发生。惜绘姐姐在里面替自己收拾房间忙碌着,待会她忙完出来,看到自己时会说:“少爷,你又回来晚了!惜绘差点要出府去寻你。”
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是无法挽回的,时间和性命。
龙鳞呆呆靠着习武擂台,直到日上中天。他被灼炙的日光照得有些昏沉,他才晓得该去找个阴凉地方遮阳。他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切都和之前一样,被惜绘收拾得干干净净。
往屋内走去,他的目光蓦然定格在桌案上。那里有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封。他下意识的走过去将信封拿起,却发现信封并没有署名,他毫不犹豫的将里面得信纸抽出来。
这个信封既然会出现在他的桌子上,就一定是留给他的。龙鳞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读着信,当他看完信把手放下时,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一直憋着的浊气给呼了出来。待他再睁开眼时,眸光尖锐只余坚定。
我轩辕龙鳞对天发誓,穷尽一生,子子孙孙后世后代,都以匡复西棱为任。要么,这片土地重姓西门;要么,世间再无北夜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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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这章有点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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