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提侃侃而谈的同时,夏油的思绪却稍微偏到了别的地方。
将近似烛火色的暖光调成冷光对气氛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不然此刻的场景会更像毒士对主公进献妖言吧——
听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话的主公会拔剑把毒士的头颅切下,鲜血在灯影摇曳的障子上溅出一片痕迹。
又或者是正相反?
“——从个体处得到的经验只能远远的作为参考,整个系统的运行要在其中每一个人都不必考虑特殊情况下成立。”比提接着说下去,“暂且先当你有思考过自己成功之后该怎么做好了。提问,终结非术师的世代后,非术师是作为什么成分纳入到术师统治的社会体系中去的,人口比例控制在多少?不完全消灭非术师的话,咒灵依旧会出现,术师的立场是什么?还是说你倾向于更一干二净的方案?考虑过在遗传学上的可行性吗?”
她一连问了数个极为反人类的问题。
其中的一部分夏油在当年最为极端的时刻曾经想过——他杀死了自己非术师的父母。
但在如今——
比提小姐依旧等待着他的回答,她的那种注视中隐约含有的期待让夏油有些恍惚。
和那一天自己催促她说出“看到了什么”的情况不是正好完全反过来了吗?
“我做不到。”
嘴唇张开后声音顺畅地传出来了。
在这样一个深夜,面对一个很可能居心叵测的人,夏油平静地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并不可能实现。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错误的。非术师的‘错误’为什么要由术师买单呢?”
由个体而生的仇恨扩散到整体后,报复却只能落在个体上。
“曾经,我也持有强者应当保护弱者的正论。弱者生存才是应有的社会形态,我这么想着。”
直到那个不必死去的女孩。直到再也无法回来的学弟。直到被视作怪物的那两个孩子。
“杀掉他们就能结束了。结果不行。将大家保护起来就没事了。结果不行。”
换做是那个人的话,就能做到。那个时候如此直言了。
从那个时候起到底是明知不可而为之,还是一日复一日的拖延着结局呢——
“别自顾自地陷入到回忆里去啊!”
比提在夏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以示不满。
“我不想说些骂人的话。夏油杰,我知道我非常可疑,假装自己不知道咒灵潜入到盘星教还搜集了很多情报。但我有没有恶意这一点,我想你还是看得出来的。”红发女人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那倒未必。”夏油终于重回营业状态,露出一个假笑。
“我的确对咒术界几乎一无所知,来这里做的是类似调研的工作。欺骗有期,我明天就会离开盘星教,去高专看看。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比提顿了一下,盯着夏油说道:“我更看好的是哪一边。至于我的目的,和你算是殊途同归了。”
她像是从身上脱下了一层皮似的,神情与片刻之前全然不同,显然,这是她所言的‘欺骗有期’的旁证。
“我不觉得你对咒术界一无所知。你对我看起来知道得很多。”从前后的变化中终于意识到对方表演中的某些因素,夏油的笑容变得更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