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无语,顿时少了几分耐心,“行吧,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找黑袍,你想咋的,你说。”
“果然啊……”
许怡然看着谢灵沁,忽而摇头苦笑起来,“我就知道,你对我,也就这一点耐心,多一些,多一丝,就都不肯了。”
谢灵沁……
“看来,要攻破你的心,难如登天啊。”
许怡然目望群山,似在自喃自语,可是,声音不轻,在场所有人自然清楚听见。
谢灵沁眉心微拧,尖瘦的小脸上有些不落忍,可也担然,“所以,许公子也可以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做朋友,是最佳。”
“你看那山。”
许怡然却突然抬手示意谢灵沁看着远方那处在夜色下矗立着的巍巍高山。
“这山高吗?”许怡然声音清和温润。
谢灵沁不答。
“这周围呢,以前都是诸如此般的高山,可是呢,却还是被前人在这深藏群山中修建了此般天机殿,如此巧夺天工,如引鬼斧神工,所以说,世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说,是不是。”
谢灵沁听出了道道,眉宇蹙得深了。
“所以,纵然你心上屏山万万座,总有一日,我也能以真诚层层攻破,我相信。”
说这话时,许怡然的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谢灵沁身上,温柔若水,执着不移。
那双清眸里映着青山远黛,星夜苍穹,更装着好像无穷无尽的浩渺广博。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莫名的让她拒绝不得的感觉再度袭来。
谢灵沁突然抬手抚额。
“小姐,你没事吧。”
紫河与砗磲立马上前。
谢灵沁摆手,“无事,可能有些饿了。”
“许公子,我家小姐身边已然有了太子,你堂堂天机殿殿主,难道还想着毁人姻缘不成。”
紫河到底是为自家太子抱不平了。
“呵,果然在其主就有其仆,这丫头的嘴可真是够凌厉的,可是,若这本来就不是一璺好姻缘,极时醒悟,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紫河小脸紧沉,却不知何反驳。
谢灵沁却已经示意她退后,看着许怡然也不拐弯后角的了,“那,你如何才肯帮我找那黑袍人。”
“他不在都城。”
许怡然说。
谢灵沁微怔,“那他……”
“不过,他临走前有话让我对你说,宁一是被他救走的,让你不必费心。”
谢灵沁眸色动了动,心头松下一口气,不过,他说的是“费心”,而不是担心。
为什么,只是一个传话,她却觉得这黑袍人好像对她有气。
不过,脑中也有一瞬间清明起来。
许怡然能这般对她说,那就说明,那黑袍就是当年培养宁一的人。
那,是不是代表,之前种种就是他所为。
那他对自己,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他是谁?
“他……”
似乎知道谢灵沁想问什么,许怡然摆手,“不用问我,我也不知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对我没有敌意,对你很关心,仅此而已。”
许怡然的表情是认真,不是开玩笑。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好。”
谢灵沁看着许怡然半响,转身,告辞。
回到将军府,夜已很深,远处,更声一下一下的传开。
宇文曜却还站在屋内,就连动作都与她之前离开一样,好像,从头到尾,他都没动过一般。
“沁儿,你回来了。”
见得谢灵沁因来,宇文曜轻柔开口,须臾,又微微蹙眉,“你去见许怡然了。”
“嗯。”
“你莫不是真的要放弃我……”
宇文曜似乎急了,一下子走过来,不过,许是站得太久,这一个大动作,叫他脚步一个踉跄。
谢灵沁本可以扶,却没有扶。
宇文曜本可以稳住,却没有稳。
于是,高高在上,宛若神祉的太子就这样重重的摔倒在地。
五体投地,格外违和。
画面该是滑稽,可是屋内,却气氛沉抑。
屋外,听到动静的紫河与砗磲站在门外,想进又不敢进,只能紧张的立在门口。
屋内。
谢灵沁站在那里,看着趴在地上的宇文曜,“你起来吧。”
“我起来,你是否就原谅我。”
“那你告诉你,你分明有机会阻止宁秀才和那些孩子的死,可是,你没有。”
这话,叫宇文曜气息暗沉,没有答话。
“太子是无话可说,还是被我识穿,不好意思吗?”
谢灵沁缓缓蹲下,看着宇文曜。
四目对视。
“宇文曜,我决定了。”
谢灵沁突然道,字眼沉重。
谢灵沁退开一步,抬眸看着宇文曜,“一会儿,京兆尹会带人来,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沁儿……”
宇文曜想上前抱住谢灵沁,却突然然觉得无力。
“灵沁小姐,你不要这样对太子,太子也不知道,知道后也想出宫来阻止,可是被皇上……”
“听风,和你家太子先离开。”
谢灵沁不想听,她冷声拒绝。
听风一脸急色,想再说什么,可是宇文曜已经阻止了他。
宇文曜那深情的凝视着谢灵沁,声音轻缓,近乎小心,“沁儿,你不要急,不要难过,我让你先静一静,只要是你所想,我都会同意你。”
话声落,宇文曜又站一会儿,才身形一闪,与听风听雨等人离开。
院子里一片死寂。
紫河与砗磲互视一眼,不敢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太子与谢灵沁不好,砗磲内心该是开心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开心不起来。
没过多久,京兆尹就带人来了,看着院内一切,面色凝重。
不说才知道宁秀才与谢灵沁关系极好,与柳府大人关系极好,就是这宁秀才虽然多年未得中举,可是在这都城里也算是小有声名,这事也不能小觑。
而眼下这场面,也不像是入室打劫,更不像是仇杀,查案多年,京兆尹什么样的杀人现场没见过,这样一看明显就是悬殊极大的杀害……
“霍大人,这个案子会不会很棘手。”
谢灵沁问,眼神直视着霍大人。
京兆尹对谢灵沁是很欣赏的,闻言,面色更加凝重,顿了顿,道,“谢小姐放心,这是本官的职责,必当全力查得凶手。”
“但愿吧。”
谢灵沁叹口气,京兆尹能为京兆尹,主管都城的安危,可不是个简单的,看这这院中一切,没猜到什么,她才不信。所以,她望着天,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淡淡讽刺和冷漠,而是又道,“我想将宁秀才的尸体和这些孩子的尸体先行下葬,不用验尸了。”
“这……”
霍大人犹豫一瞬,点了头,同意了。
确实,也没有必要验尸了,除了宁秀才,全都是一剑割喉……
谢灵沁与砗磲,紫河,还有听海一起,将宁秀才和几个孩子的尸体搬上了院外的马车里。
车夫也是跟着京兆尹和紫河进来的。
好好的马车,不拉活人,拉死人,车夫也是满脸惊悚,可是,触着谢灵沁那冻死人的面色,他可不敢有所悖词。
一路上,谢灵沁和紫河砗磲就跟在马车后面走着,她衣衫染血,却全然不顾。
出城时,守城的将领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过,他们早得到京兆尹大人消息,自当放行不多问。
出了城,谢灵沁寻到一处极佳的风水之地,旁边,不远处,还埋着汀兰呢。
谢灵沁会看些风水,所以,这位置是不差的。
几个坟堆立着,火纸烧着。
谢灵沁将那马车拉过来,将马车从马儿身上卸下,然后,一把火,扔进了马车里。
车夫咽了咽口水,只能远远的站着。
“出来得急,也没给你们准备点什么,就先把马车给你们吧,免得你们到了那边还要不辞辛劳的赶路……”
黑夜下,熊熊火焰中,谢灵沁眉目森寒,声音更是几分飘渺。
“下一次,烧给你们的,当是仇人的尸体了吧……”
马车烧烬,谢灵沁又站了好久好久,这才挥手,“我们走吧。”
紫河与砗磲默默跟上,不言声。
几人刚下山,迎面便有人骑着马过来,当先之人正是谢将军。
谢将军一脸沉色,翻身下马,一走过来,就扬起巴掌,作势要落下来。
不过,被谢灵沁快速给拦住了。
“父亲,有事说事,请注意你的身份。”
谢灵沁冷冷的说着话,将谢将军的手一丢。
谢将军竟生生一个吃力不稳,骇然的看着谢灵沁,“你……”
“宁秀才是我的朋友,他死,我很生气。”
谢灵沁一字一句,声音好像都被冰水泡过似的“所以,我没心情和父亲在这里打太极。”
字音被风吹散,却如利刃般扎人。
“你……宁一呢,你把宁一藏哪里去了,我问了京兆尹,那院子里根本没有宁一的尸体。”
谢将军看着这个好像一次一次能刷新他认知的女儿,已无心关注这个,而是在意他的儿子。
夜色下,谢灵沁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凝注在谢将军的脸上,比月光更凉,“父亲好歹也曾是统领三军的将领,如此狭隘,果然,到得如今,卸甲从文了。”
“谢灵沁,你放肆。”
“是啊,我就是放肆。”
谢灵沁冷笑,而鄙夷,“死了一院子的人,父亲就只关心你的儿子,你可是谢将军,宁秀才好歹为你抚儿多时,你就不该心存感激,就算问一声,也是可以的吧。”
谢将军被谢灵沁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戳得一时噎了声。
谢灵沁这才道,“父亲,你听好,第一,我不会藏宁一,第二,没有宁一的尸体,父亲当该高兴,那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谢灵沁话落,错过谢将军直向城门口走去。
身后,谢将军久久方才回神,看着前方谢灵沁的背影,这一刻,竟无言的后怕。
他,竟对这个曾经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女儿,生了害怕。
宗政韶,是不是,你的女儿,都如同你一样,刚凛风骨。
……
紫河看身后谢将军还没有追过来,这才小声道,“小姐,那宁一……”
“他没事的。”
“小姐如此肯定?”
“本来不太肯定,只当是他可能被人掳走了,不过,方才看着谢将军来找我要人,更加肯定了,他不会有事。”
谢灵沁的清丽的小脸沐浴在月光下,一片幽凉,嗓音微沉,“谢将军就是皇上最忠心的狗,他们之间,有着太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了,而宁一是他的儿子,皇上不会杀了宁一,让谢将军仇恨他,同样的,他也不会囚禁他,因为没有必要,所以,宁一当是被谁救走了,应当,受了些伤……”
谢灵沁思绪飘渺,“因为,方才院中,所有的打斗痕迹,都很单一,所以,宁一当与他们交过手,可能被他们引开……”
谢灵沁声音顿住,“我们去找冥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