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头和恶妖罪有应得。◎
玉揭裘打鸟的很厉害,小狐狸都看傻了。他简要地说,是在从军时学的本事,造陷阱,又或是瞄准哪里打,打到之后拔掉毛,用火烤了吃掉。鸟的骨头是中空的,很轻,嚼起来嘎嘣嘎嘣响。
玉揭裘并不吃,只需要每日吐纳,一个人坐着修炼。小狐狸会故意去吵他,倒也不是怕他跑,纯闹腾罢了。他手上什么都没有,距离修炼到她的地步还差得远。
到了一定的时候,小狐狸便不再吃鸟了。
她说:“那些鸟开始下蛋了,要回家喂小鸟的。等他们长大了再杀。”
用一脸纯真的笑容说着不知道算不算残酷的话,小狐狸的目光垂落,带着阴恻恻的笑容道:“若是它们有朝一日能成精,也尽可来找我复仇。”
玉揭裘望着她,良久,只是放下削树皮的刀,微微笑道:“是我抓的他们,火也是我生的。该是找我。”
白天的时候,他去伐了柳树,坐着编了扁担和篓子。
小狐狸就只看着,问东问西道:“这是要做什么?”
玉揭裘编好了,便拿起掂量掂量看,会不会散架。
他说:“手生了,好久没编了。”
他要拿去山下卖。
小狐狸问他为何,玉揭裘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来由地发笑。小狐狸狐疑得要命,可他笑的实在太好看了,害得她也忍不住跟着笑。
“什么呀?”她又问。
他们下了山,小狐狸怕玉揭裘跑掉,百般折腾,死活要跟去:“要是你是妖,我干脆就吞了你的妖丹,这样你就跑不掉,只能粘着我了。”
卖背篓的时候,小狐狸就蹲着。有人来压价,玉揭裘还在攀谈,小狐狸便拿眼睛瞪他们:“你们知道他编得多费劲吗?还要便宜些,你怎的不去灰坑里头捡呢?”
对方吓了一跳,乐呵呵地调侃玉揭裘:“你讨了个凶婆娘哩。”
玉揭裘也不否认,只笑着道:“您行行好。卖了我们好早些回去。”
他长得清秀,脾气又好,很讨人喜欢。东西是手制的,也不差。多说两句,夫人太太、大叔大爷都和和气气地掏钱。
一个孩子跟着爹爹娘亲来逛街,一家三口经过时也看了看。小狐狸出神地望着他们,等他们走了才傻笑着感慨:“真好啊。”
玉揭裘一直以为狐妖对人有敌意,乍一眼见她这样,于是道:“我以为你恨人。”
“谁闲得没事到处瞎恨?”小狐狸收敛笑容,垂下眼道,“我只是没得选。”
东西卖完,小狐狸便看着玉揭裘算钱。他这人,分明是个修仙的,数钱却一流的快。
玉揭裘说:“你回去吧。我想去做身衣服。”
在山上,他一直是靠术法净身,但被小狐狸抓着到处折腾的时日,衣服的磨损却抵消不了,只能缝缝补补又一月。
要说一点趁机跑的念头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然而小狐狸一听他说分头走,便皱着眉头,一副无助的样子看向他:“我一个人……”
玉揭裘马上缴械投降:“那也给你挑点东西。”
他给她买了一本书。
只是随意挑的,那本书讲的是身外化身的招数。小狐狸却想,他不会还是要走,所以才叫她学这个,自己陪伴自己的吧。
逃走也不急于一时,外头又没人在等他。
小狐狸父亲建的屋子门前是一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杂草。玉揭裘从中穿过好几次才觉察到,那居然是一亩田。
他是太无聊才开始清理的。
走不掉,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不如给自己添点乐子。
玉揭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往日除妖诛邪取的剑来割野草。
“这不能用你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诀、莫名其妙的咒来弄吗?”小狐狸懒洋洋地躺在家门口晒太阳。
“有那么厉害我早心想事成了。”玉揭裘头也不回地说。
嘴上这么说,他实则意外的很开心。
有事可做总归比无所事事更令人高兴,加上清理这些的确很有成就感。他先将田整出来,修整了屋子,还寻到了附近的河。
修行止步不前,玉揭裘明明觉察到了,不知为何,却不曾有过任何焦灼。
他们对坐在家门口吃饭,外头便是修整后的菜圃,绿油油一片。饭菜是煮的苋菜粥,用卖东西换来的钱买的碗装,只有两只,因此一定小心不能摔碎。屋里很简陋,但两个人都康健。衣物很单薄,可是天气很好。
狐狸才吃一口便皱起脸:“一点盐味都没有。”
玉揭裘舀起一勺,送进嘴里,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吃咸的会掉毛。”
吃过饭,小狐狸躺在凉席上。玉揭裘收拾了东西,也坐出来纳凉。日头晒,蝉鸣很嘈杂,她拿扇子盖住脸,悄无声息地伸出手,用小指去勾他的小指。他原本在走神,分心去看她,默不作声地垂下头。
接吻的时候,她会变得纠缠不休,追着仰起头,用尖尖的牙齿咬他下颌。他喉咙里低低地隐匿着笑,往往会顺势扶住她肩膀。而她则用狐尾旖旎地环住他的腰。
有过那么一阵,或许是梅雨季迟迟不来的缘故,小狐狸渐渐不安,反复无常。
她的故乡在北方,体质也是那边生,原本就厌烦夏季,加上兽性按捺不住。
偶尔,她会半夜三更质问他:“你还爱你师姐,是不是?有朝一日她找上门来,你便会跟她回去是不是?”
玉揭裘匆忙点的烛火,坐在床上,低着头醒瞌睡:“……什么?”
“你不是说过吗?你喜欢那个江兮缈。”小狐狸说,“只要她向你招招手,又或者离间我们两句,你便尽心尽力跟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