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诅咒。◎
那是普壶峭壁上的洞穴,离鼎湖宗不过几百里远,江兮缈倒在地上。
王室被屠,灵脉散尽,国土之上异象频发。普壶和斑窦无以为继,强行推选新的国君,朝中稳住秩序,但还是挡不住民间大乱。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多少地方兵荒马乱,多少事投机取巧,多少人趁乱行凶、为非作歹,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哭声震天。
玉揭裘犯下的罪行已然罄竹难书。
但眼下,他对此完全漠不关心。
反正都是假的。
玉揭裘面无表情地问:“那师叔呢?”
“谁?”
“二师父。慕泽的师弟。他喜欢你,为你送了性命。”他并不是好奇,只是单纯这样问了,“你也只觉得好玩?”
江兮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好似他提出的质疑荒唐到可笑:“他连名字都没出现过!”那种连男二男三男四都排不上的人,她凭什么要理睬?
江兮缈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何玉揭裘的反应如此之平淡。
江兮缈已经不能照常理解眼前的小师弟了。临死之际也照常套取她的话,不止一次违背原剧情,她早该警戒他的。
久久得不到预料中的反应,江兮缈不由得再度开口,忘记多说多错的道理:“你识破我又怎样?慕泽师父都将护令钟给我了,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若是对我不敬,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人心实在是奇异。
或许是一种本能,极端的情绪降临后,分明事情毫无转机,玉揭裘却麻木地陷入平寂。感知一片空白,反而令他感到习惯。左右这就是从前他常常有的心境。
他没有鄙夷,也不仇恨地望着她:“你似乎搞错了什么。
“你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与我们这些纸页上的人不同。我问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复在此停留,你说是好玩。”他说,“江师姐,你的谎说得太拙劣了。”
这恐怕是江兮缈来到这书中惶恐过最多次的一日。
大多数时候,她总是知道得最多的那一个,别人都在困惑中,她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答谜题,指认犯人,给出对策。然而,玉揭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令她理解不能。
江兮缈是读了一本小说,然后穿越进这本小说而来的。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玉揭裘所读到的天书也是这本小说。所以,她仍然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个。
然而。
“‘八百万’在你们那儿是多少钱?很多么?‘攻略’是什么意思?攻略这几个人能拿到八百万……应当不是杀了的意思吧?”玉揭裘收起储物戒,慢慢翻动那本天书,他说,“纵使有我如今的修为,也还读不到后续。”
他快速掠过纸张,后半部分通通是空白,或许是他读不到,又或许,是尚未书写的篇章。
里面的小狐狸并未占据太多篇幅。
倘若说玉揭裘还有走火入魔,成为最终反派,使得江兮缈受神器重的作用。那小狐狸就是一个登场便死去,只能在短短几章内亮相的炮灰。
玉揭裘所读的天书,讲述的事一个名为江兮缈的角色穿入另一本书的故事。
书中只写江兮缈的主线,但凡江兮缈不参与的情节,又或者重复太多的内容,都根本不会赘述。
他只草草看过,还没来得及读完。
江兮缈看着玉揭裘,惊愕使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玉揭裘说:“你也只是书中人。”
“你撒谎!”江兮缈愤怒地呵斥。
“我的确比你更擅长撒谎,不过这次的确是真的。”他微笑,但那不是因为他觉得好笑,只是感到可怜。他可怜,她自以为凌驾苍生,实则也是受摆布的傀儡,演一出他人引以为乐的戏。
“不可能……不,即便如此又如何?庄周梦蝶,但蝶终究是庄周的梦!你们都是假的。”江兮缈瞪着他,对他不屑一顾,“不错,我是每得一人心便能拿到赏金。正因此,才证明你们都受我摆布!”
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玉揭裘也没反驳。
对她来说,他们的确薄薄一层,不足挂齿,是被别的人创造、书写出来的角色。
而他的沉默正是她所需要的。
通过他的有口难辩,江兮缈终于久违地感到安心。她说:“攻略来攻略去,都是些男人事,到这回我都腻味了。我这次只想独美,谁能想到,你居然搞出这种什么自我意识觉醒的幺蛾子——”
“‘独美’?”
江兮缈扬扬得意地嗤笑:“我的钱已赚够了。这会是我在这本书里待得最后一世。不为钱,不要男人,只要独自美丽。我不打算跟任何人确定关系。”
他大致意会了这个初次听闻的词汇。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去勾搭慕泽师尊和谢弄峤?”事实上,这一次轮回,玉揭裘也隐约感受过江兮缈的刻意拉拢。不过不想自作多情,因而才没说出口。
从前江兮缈的渊清玉絜有多圣洁,如今的自鸣得意便有多蛮横:“没有男人苦苦追求,对我爱而不得,那叫什么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