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是扭打在一起。玉揭裘绕到了小狐狸背后,双手并拢她的手。
短刀被四只手固定住,雪亮的刀刃悬在半空中摇曳,仿佛随着湍急的波涛起伏。
“玉揭裘!不要!我求求你!”小狐狸卑微地哀求道,“我求求你——”
但他推着她往前走。
玉揭裘从背后贴住她,靠在她脸颊旁低笑。他说:“笑一笑嘛。”
荆麒印半身不遂,只能用手撑着地面逃跑。但那怎么可能逃得掉呢?相隔咫尺之遥便是山崖,太阳升起来了,谁也到不了它升起的地方。
小狐狸希望有什么能模糊她的眼睛。
眼泪也好。
血也好。
但都没有。
她终于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小狐狸低下头,长吁一口气,总算下定了决心。她说,“我知道了。我杀了他,我会杀了他的,为了你。”
寥寥几句话中大概有什么地方合玉揭裘的心意,他竟然破天荒地听了进去,并且真的放开她,向后退,不小心踢到掉落在地的画轴,所以弯腰捡起。
“那个……是我的……”死到临头,荆麒印还关心这个。不知道该说他纯真、执拗还是不知死活。
小狐狸打断他这不合时宜的声明,一脚踏上他肩膀,将他踹翻在地。
她抬起刀。
玉揭裘准备拆开那幅画,刚解开锦料的轴带,小狐狸已经趁此机会,弯下腰去,毫不犹豫,将荆麒印推落山崖。纵使是玉揭裘,也没想到她会来这样一手。他奔上前去,却被小狐狸拽住了衣袖。
她都想好了,留在这里肯定会被玉揭裘杀死,还不如用妖力包裹住他,推他下去碰碰运气。
玉揭裘这时候才算真正的怒不可遏。
小狐狸被推倒在地,仰起头来时,她的神情并不是怨恨,也没有作弄他以后的喜悦,纯粹只是悲伤与动摇。就算他不是非得要置谁于死地,但他的残暴着实令人发指。
她逐字逐句地说:“玉揭裘,我后悔遇到你了。”
玉揭裘回过头看她,似乎对这话并不意外。他说:“也好。”
他在这世上始终是孤身一人。
不能理解他人,也从未被人理解。
她后悔也无济于事。后悔遇到他,至少意味着她已经了解他。
玉揭裘想,即便不杀了她,他也可以简单明了地活着。他过去很强,缘于天赋和异乎寻常的低底线,如今得到灵脉,往后只会变得更强。
他可以办到许多事。
不需要非得有个原因才行,无须征得任何人的认可,只要他想,就可以把这只狐妖留在身边。他沉浸在得到力量的自满中,随手将画轴也丢下山崖。
画卷滚落下去,轴带解开了,那幅画在岩壁上摊开。
上面是一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曙光遮蔽住了她的脸。
“变回原形吧,要回师门了,”玉揭裘露出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爽朗笑容,“我不需要两个师姐。”
他们最初的约定是她陪他到师门,他就把妖丹还给她。
而如今,约定已经彻底扭曲,恰如他们,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将妖丹还给了她,却要让她陪他回师门去,直到他放她走为止。
与涂纱谈论未来时,小狐狸的希冀是平凡了却此生。
如今看来,这安稳的一潭水,终究被投入了命运破碎后的瓦砾。
小狐狸是以平常狐狸的形态走完这最后一程路的。
玉揭裘吸收了一部分灵脉,并算好了日子,往后会定期过来,直到将这份力量全部占为己有。不论他的悟性如何高,肯定不是源于家族。毕竟他比他的姑母长公主强太多了。
如今的他不用吞食她的妖丹,也能随时挥霍大把灵力,不费吹灰之力移动只有四尾的她。
离开时,他们经过了山下村子。
花大娘抱着花紫芳特意来向他们道谢。
花大娘还没联系上娘家,但已做好去往老家的打算。放在从前,她肯定也觉得神怪志异不合常理,但自打从那九死一生的魔窟出来,花大娘已经能不顾旁人目光跟狐狸状态的小狐狸道谢:“真的太谢谢你了!待我们安定下来,我一定将姑娘供奉起来!”
“哪有供奉妖怪的,”小狐狸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说了,又还是偷偷问,“你真的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