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

船只聚满了已经无药可救的人,受妖摆布,早就死去。地上是血浆飞溅、躯干残破的尸体,玉揭裘提着剑,处在血海的深渊上,却照旧显得风光霁月。

不过,小狐狸没有欣赏的余力。

因为他单手抱着她杀妖,转动身体时,她也一整个跟着转,简直要晕死了。

才到第三只船,小狐狸已经天旋地转,晕车似的想吐。玉揭裘把她扔到地上。她正喘气,他一个人单独走远了,不知道去捣鼓什么。

过了一阵,玉揭裘又过来拎她,好像提米袋子一样,直接甩到某处的甲板上。

小狐狸甩了甩头,定睛一看,发现眼前的地上有十几只白白胖胖的虫子。

“呀!”她倒马上就会意,“这、这就是这次作乱的妖?”

虫子头部呈灰色,身体则白白的,一节一节。地上那些全都沾了血,却还支撑着前半边身体向上扬。

那是蚕。

“虽然妖力微弱,可数目这样多……它们是怎么进到人脑袋里去的?”小狐狸回头问玉揭裘。

玉揭裘正擦拭剑身,听到她的询问,笑着回过头:“你怎么知道它们在人脑袋里?”

“你刚才砍人不都对准脖子砍嘛。”小狐狸说。

这只狐狸很爱装傻、装弱、装可怜。玉揭裘若有所思地颔首,回答说:“恐怕是通过耳朵。”

一听这话,小狐狸当即伸出爪子,先去捂自己头两侧,等按上了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是狐狸,于是又转移去挡头顶的狐狸耳朵。她说:“那咱们可要当心了!”

他被逗笑了,却非要借着弯腰隐藏发笑,等咳嗽着起身,立刻别过脸催促:“你把这些虫子吃了,然后我们走。”

“吃啥?吃啥?吃啥?”小狐狸难以置信。

“我想过了,你前些时候病了,多半是缺了妖力。”玉揭裘说,“把这些蚕吃了,多少能多点妖力。”

小狐狸用尽全身力气去忍耐脏话。

她说:“所以你才叫我一定跟你来?不用了,不缺这一点。”

“真的?”玉揭裘望着她。

她越在风中凌乱,他好像就越觉得有意思。末了,他也没强求,只催促走人。

小狐狸却蹲下了身。

刚才那些肥嘟嘟的蚕还在地上交缠着打滚,有的死了,脑袋便流出黄灿灿的黏液,光看着就叫人咽不下唾沫。

小狐狸皱着脸抬头:“都怪你,刚刚告诉我耳朵里钻虫子什么的,好恶心啊!”

玉揭裘直起身环顾四周,戒备有可能突然出现的意外:“快走吧,这里不太平。”

担心的状况就在话音落下的时刻登场。

之前大多数被蚕操控的都是普通人,毫无体力的增长,甚至连智慧都没有。而眼下这个每一步都令船震荡的家伙正目标明确地瞪着他们。

那男人壮硕无比,光着上身,大概是秦老爷聘用的家丁头领。

最显眼的还不是他本人,而是男人右手处揪着头发拎过来的一名孩童。这孩子已被揍得口鼻出血,却还止不住挣扎,显然没有被蚕操控。

但这男人就不同了。

他朝小狐狸和玉揭裘开了口:“……‘父亲母亲’。”

小狐狸和玉揭裘都面面相觑。

那不知在呼唤谁的男人仍然张着嘴,几条虎蚕从他鼻孔、嘴巴里涌了出来。

“呀!”小狐狸抱住玉揭裘膝盖,嫌弃得龇起了牙。

就连玉揭裘都苦笑着来了句“这合适吗”,顺手帮忙遮住小狐狸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