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毫无顾忌的回答,既没有她想象中的温柔答复,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惭愧拒绝,亦或是安慰。
甚至是掺杂了一丝讥讽她自不量力的口吻,俨然待她不屑一顾。
赵时隽行事哪里来的那么多含蓄?
但凡她自欺欺人能少一些,便会知晓他这语气比起对待外面的女子算是客气的了。
说罢,那袖子更是从她指间扯出。
随即在温浅耳畔便传来让她几乎绝望的冰冷回答。
“别说当哥哥的没给你时间准备。”
“你自个儿跟姨母说好,也省得到时候你都已经嫁去了外地,姨母都还不知道呢。”
他话音落下,温浅身后便过来了两个陌生的仆妇,将她一左一右按住,叫她须得全程看完那几个与她关系亲密的下人受刑完成之前的凄惨下场。
赵时隽掸了掸袖摆,冷着眉眼道:“不过这嫁人之前,该学的规矩也是一样都不能落下。
“当哥哥的也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
他感念她们母女俩当初的一点小恩小惠,可不是让她们骑到自己头上来的。
耳畔温浅的哭饶声丝毫没能令男人离开的脚步停留半分。
只是这是与他嫡亲的表妹,他都可以这样狠心绝情。
平白让旁观的仆人们生出一阵心寒。
这位昭王殿下的心中焉能有半分的情念?
哪怕是近日夜夜都歇在他榻侧的女子,若是哪日再出了什么岔子,恐怕结果也不见得会比这位表小姐好到哪里去吧?
冷清的月色洒满银霜。
赵时隽是沐浴后才回的屋。
进了寝室后,瞧见榻上的小姑娘仍是卧在榻上,却是背朝着外。
他走到榻侧,俯身见她面朝里的姿势,眼圈竟仍是红的。
赵时隽单手将她扶到怀里,抚了抚她眼角,缓声与她说道:“我已经罚过她们,她们往后也再不敢了……”
茶花本不欲再提及这件事情,可他偏要提及。
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撕烂衣襟,被那么多双掺杂着异样眼神的目光望着。
哪怕事后想起这些画面,都只觉难以接受。
她语气愈发哽咽,“都……都被看见了……”
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即便是哭声都令人微微心碎。
赵时隽眸色沉了几分,一手拍抚着她后背,将嗓音压低,“莫要哭了……”
“殿下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背上被人看去的斑斑痕迹,又何尝与他无关?
若当日真就被他掐死,他高兴,她后来也不用这样丢人……
赵时隽听到后者,唇角亦是压平了几分。
他实在不喜她这动辄就提及晦气字眼的习惯。
“我不过是想叫你学个乖,何时想杀你了?”
“那日掐你脖子,哪里又真的会掐疼了你?”
话是带了三分不满。
可他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将她抱在膝上哄了半晌。
末了对方又轻声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碰你么,我这几日便先不碰,容你缓缓可好?”
茶花哭得累了,脸颊贴在他心口都快要睡着时忽地听到这话,瞬间又撑开了眼睫。
她软绵的话语里含着一丝期盼。
“殿下说的是真的?”
赵时隽瞥见她眼底略显疲累的青影,皱了皱眉,口中却仍是不情愿地应下这话。
“自然是真的。”
他暗忖她这身子还需补补,待底子补结实了,再叫她好生服侍自己就是。
茶花得了他这份承诺,竟比什么安抚都要有效。
她当夜在他怀里睡得乖巧。
只是睡到半夜时,赵时隽便发觉怀里的小姑娘身子变得烫人。
他醒来后,试了试她的额温,叫她几声都不见答应,又披上衣服,半夜让人寻了个大夫来。
好在灌了几剂汤药下去之后,茶花晌午前便悠然转醒。
可她头晕乎乎,只能无力地倚靠在男人怀里,由着对方给她喂药喂粥。
“殿下别让旁人欺负我……”
生病时的脆弱,在这时候便变得异常明显。
茶花思绪是迷糊的,可潜意识里却认为赵时隽和温浅是一伙儿的。
温浅会让婆子欺负她,也定然是他的意思。
赵时隽见她烧得说起迷糊的话,自是安抚了她半晌。
他今个儿没去上朝,也是那大夫说要给她灌一整日的苦药。
她向来对他有所畏惧,可他不在时,旁人的话她却总敢不听。
他也只得歇了一日的假,专程盯着她喝药,顺道应和着她口中那些胡话。
到晚间茶花神思才稍稍清醒些,依稀记得自己乱七八糟的话。
她有些羞赧地同他解释,“我幼时就总会生病,亏得有神医治疗过我。”
就像只生了病时极容易产生雏鸟情结的小鸟,她比平常都要亲近了赵时隽几分。
赵时隽亦是稀罕她这幅模样,一整日都没见着说半句重话,只消遣似的随意问她:“哦?可有什么名气,是我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茶花轻轻眨了眨眼,却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他:“殿下腿上有疾,为何不请赵玄士来看?”
旁边冯二焦肥躯一颤。
赵时隽最忌讳旁人提到这个。
他以为对方当即要拉下脸来,不曾想帐内还传来男人一声嗤笑,语气略是调侃,“你竟还知晓赵玄士?”
茶花是个心善的人,这时候脑袋里容不下太多与这人其他的恩怨,只单纯的揪住他衣襟,语气颇是关怀,“殿下可以找他试试。”
赵时隽却刮了刮她脸颊,低声问她:“可知晓我这腿疾是怎么来的?”
茶花茫然摇头。
“就是那赵玄士给治的。”
小姑娘闻言原本浆糊的脑袋顿时就懵了。
但赵时隽的话却让她渐渐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她记得幼时哥哥找来赵玄士给自己治病的时候,赵玄士就从未露过面。
哥哥说他当时似乎惹了什么不该惹的权贵,一直在四处躲避着对方。
不曾想,这权贵竟就是赵时隽。
但她今日提及到赵玄士,同样也勾起了男人一些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