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解释说:“我们每日会向圣物献祭自己的鲜血。”
盛长宁抬手,指间一颗明珠被她随之丢了过去。
明珠落尘,自盛长宁身边缓缓滚落至祁燃脚下,最终幽幽停了下来。
祁燃垂眸,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颗蒙尘的明珠,渐弯腰将其拾起,又听见盛长宁道:“千年之前,我去西州时,于西州的朝圣广场上,看见那颗明珠圣物背后掩藏的一只幽绿眼珠。”
盛长宁转眸,看见祁燃弯腰捡起明珠,又以袖袍擦拭着圣物尘埃,便问:“在这颗明珠之中,也会浮现一只幽绿眼珠吗?”
祁燃将明珠擦拭干净之后,低垂的眸光蓦然一怔,微垂的指尖顿时僵住,原本轻柔的动作化作了携卷着恨意的用力。
他耐心答道:“只有苍澜神殿那颗明珠才是活的,不过一年之前,那颗明珠被人给打了下来。”
祁燃抬眸望过去,道:“应该是剑尊前辈您出手吧?”
盛长宁话音一转,又问了一个毫无任何缘由的问题,道:“你师兄死后,你想做什么?”
祁燃闻言,认真想了下,平静道:“我想毁掉星宿阁。”
“星宿阁只要还在一日,这里就永远都是苍澜神殿的北州分殿。”
盛长宁缓步走过来,眸光落在祁燃手中的明珠上,轻声叹道:“可是,你没有杀你师兄。”
瞬息之后,隔绝主殿与偏殿的空间屏障轰然破碎。扬尘过后,是一处远比原本两殿更加宽阔的主殿。
祭台位于最前方,前有明珠停悬,四周空旷而浩大。
这才是真正的主殿。
而在原本“主殿”之中,秦怀景被绳索覆身,周遭隐匿气息的法阵也被盛长宁抬手掐灭。
祁燃握着那颗被擦拭干净的明珠,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剑尊前辈。”
盛长宁走过去,站在秦怀景面前,出声道:“我记得我说过一句话。”
“在你灵脉未毁之前,你不必信奉神能给你带来强大的力量。因为假以时日,你本该飞升,成就新神之位。”
祁燃微扬凤眸,开口道:“是的,这是剑尊前辈夸我的话。”
盛长宁沉吟片刻,继续说:“故事里的师弟心高气傲,天赋异禀,年少成名。而这一切,都毁在了那一场历练之中。”
“他并未一蹶不振,而是蛰伏数年,于宗门首席弟子之争中,拔得头筹。他意欲告知自己的师尊,当年师兄所为,却没有想到……”
“整个星宿阁,从根上都已经腐朽如魔了。”
盛长宁道:“故事里的师兄是神祇的忠实信徒,在毫无把握之前,根本不会多说半句秘密。更何况,那时候你是他的对手。”
“你是在夺得首席弟子之位后,才能知晓星宿阁隐藏秘密的,而并非是在你天赋尽毁的时候所知晓的。”
“你厌恨星宿阁,正打算退离之时,你的师兄再次找上了你,告诉你一个当年历练的秘密。”
盛长宁看向祁燃,问道:“我说得对吗?”
祁燃笑道:“什么秘密?”
“你师兄说,当年历练,在秘境之中,他毁了你的天赋,趁你昏迷之际,又与你签订了一种契约。”
“此后余生,他将与你平分因果,一应生,一应死。他深陷泥潭,你亦无法避免深受其害。”
“所以,你们修为相当,就连献祭日的时候,体内的神秘力量也被平分。”
盛长宁平静出声道:“你杀不了你师兄,你师兄也奈何不得你。”
祁燃点点头,暴躁道:“你看,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就更烦了?真是烦死了。”
“你本不信神祇,可是你师兄却是信仰那位神祇的。你们二人因果平分,所以你会一边厌恶这一切,另一边却又无法受控地去信奉那位神祇。”
祁燃在看见她随手丢下明珠之时,会不由自主地弯腰捡起圣物,并将蒙尘的明珠擦拭干净,奉若珍宝。
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又会厌恶这样的自己,觉得下贱又卑劣。
故事里的师弟在最初的时候,天赋异禀,少年意气风发,未来可期,性子骄傲而不自大,待人亦是有礼可靠。
是数百年的煎熬,磨去了他的温和,一面暴躁不已,一面却又自厌自弃。
“你师兄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后,你便开始了你的计划。星宿阁两位祭司,在你们二人师尊当任星宿阁阁主之时,你师兄为主导,你为辅佐。”
“自他陨落之后,按照原本的计划,星宿阁分裂之后,是星辰阁为明阁,宿栖阁为暗阁。”
祁燃坦然道:“但是,那一日我告诉你,星辰为暗阁。”
盛长宁道:“其实,本应该由你师兄继任星辰的。然而,你们师尊一死,你蛰伏数百年,终于在百年之前肆意反扑。”
“这百年间,星宿阁内部知晓秘密的人都以为是你师兄占据高位,你对他无可奈何,脾气暴躁,像个被抢走所属之物的小孩,什么都想要争一争。你师兄因逝去师尊嘱托,只得纵容你。”
“事实上,自你们师尊陨落之后,你师兄从未占据过上风。”
“两脉之争斗了上百年,其实在背后,都是你在一点一点除去星宿阁中的‘旧人’。”
祁燃道:“那是我师尊留下来的人,跟他一样讨厌,烦死了。”
“你能除去所有旧人,却永远杀不了你师兄。因而,你要让别人杀他。”
“但是,你师兄在五州之内,是个好人,没有人会对他出手。于是,你就亲手培养了一个人。”
祁燃看向盛长宁。
盛长宁道:“姜逸尘。”
祁燃好奇地问道:“剑尊前辈是怎么猜到的?”
“姜逸尘原本应该是你的徒弟,但是有种种原因,导致他最终成了你师兄的弟子。”
“当年你受你师兄背叛,如今也想让你师兄尝尝被背叛的感觉。”
“剑尊前辈,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祁燃笑了下,平静下来。
正值此时,原本陷入昏迷之中的秦怀景睁眼清醒过来,恰好听见祁燃所言之中的“剑尊前辈”,神情微怔,眸中掠过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低声道:“剑尊……前辈?不可能!”
祁燃蹲下身去,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柄小刀,认真比划着,出声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师兄,你当年对我出手,有想过今日之事吗?”
盛长宁轻眨了下眼,开口道:“想了一下,还是应该告诉你们。”
“郃明子、天心草、紫藤萝花、鹤龙骨枝……加以熬制成药汤。”
“这句话我不是从秦怀景这里第一次听见的。”盛长宁道,“今日上午,我在问诊路上,遇见姜逸尘,是他第一个告诉我的。”
祁燃比划的刀锋微微一顿,慢慢落于秦怀景手腕上,道:“这叫什么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百密必有一疏?”
旋即,他反应过来,道:“我就说,剑尊前辈你的小情郎那么关心你,怎么这回不着急了?”
“原来,是去找姜逸尘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感谢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