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推衣而起,这便急忙连书两封奏折。
折子内容就是弹劾安明。他自己来弹劾安明,将自己摘得清楚!
两封折子,一封秘密放入军机处备档,仿佛是早就已经写就的;另一份早早送入内奏事处,送到皇帝御前去,说是自己也是受了安明的蒙蔽,未能及时发现安明隐瞒家书之事。
因和珅的亡羊补牢及时,且早已在军机处里备档,从表面看起来的确是早就写好了奏折,可谓滴水不漏——自然更关键是没人想到,永贵的儿子竟然会为了阿谀和珅而出卖自己的父亲。
而永贵清誉端正,廉洁奉公,谁能想到这样的永贵能生出来的儿子,却是那样一个人呢……
实则安明的案子是在正月间就被发现,终究是在九月里永贵就任礼部尚书之后,正式挑开与和珅的干系。
皇帝大怒,将安明凌迟处死,和珅也因“扶同瞻徇”,降二级留用。
虽说因为和珅的狡诈,此事并未切实影响到和珅去什么,可是却也因此令和珅树敌,永贵因此而成为和珅的对头。
乾隆四十三年这一次小小的挫折,令和珅越发认识到,自己单凭皇上的宠信,不能永远这样地春风得意。
他需要挤进勋贵阶层,需要更高的世职。
若想达到这个目的,让自己的儿子成为额驸,便是最为快捷的途径——因为但凡额驸,即便只是和硕额驸,也已是公爵品级。那么他家就是和硕额驸之家,便已然可以挤进勋贵的行列。
为此,他更加紧了对惇妃的讨好。
而惇妃因为前次莫名其妙地没了一个孩子,心中对于皇子的渴望更甚。这便也喜欢小天爵频频入宫,要为自己添一重喜气儿去。
也更是因为这样频频的走动,叫和珅得以结识了惇妃身边的官女子——听雨。
说来也巧,那刚刚因送上美玉而如愿以偿,升职为司员的安明,刚上任没两天,他父亲就去世了。
大清以孝治天下,大臣父母过世,理应丁忧三年,卸任归家成服守孝。可是安明因为这个差事来得不容易,这便舍不得放下,将家书偷偷儿藏了起来,想逃了这次丁忧。
此事大违朝廷法度,正好被永贵给揪住了,以此上书向皇帝弹劾。
说来也是巧,乾隆四十三年,正逢大行皇太后刚刚崩逝,举国上下哀戚尚且未除,皇帝与宗室王公也尚未释服,安明的事儿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永贵的这个时机选的甚好,不管和珅是什么人,既然赶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收受贿赂而举荐安明这样的人,即便未必是死罪,也必定是重罪了。
只是也许是上天尚且要留下和珅一条命去,此时永贵虽已经被皇帝任命为吏部尚书,但是他此时依旧在西北办理高朴之事,尚未回京。故此他弹劾的折子,需要从西北千里迢迢先送回京师来。这一路上至少便有几十天去。
更侥幸的是,永贵的儿子伊江阿,以理藩院笔帖式入值,在军机处行走。因和珅此时为最年轻的军机大臣,故此这伊江阿一直阿奉和珅,故此伊江阿得知父亲要弹劾和珅,竟然抢先将消息先透露给了和珅去!
和珅也是大惊!急忙找来福长安计议。
“永贵既身在乌什,他又如何得知安明之事?况且丰升额已死,丰升额的折子又是如何千里迢迢到了西北的永贵手里?”
和珅越想越是脊梁沟发凉,“朝中,难道已经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成?”
福长安也是垂首,“您说的是,我也觉此事不平常。”
福长安抬眸,幽幽凝住和珅,“您近来可得罪什么人去?且必定不是平常之人,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我得罪了谁?”和珅眯起眼来,心中颇有警铃之声,“我倒不知我得罪了谁……”
他嘴上如此说,心上何尝没有掠过一个人的影子去——金从善之事,正是发生在九月初九日。且金从善条陈之首就是要立后……那十五阿哥心下,必定是不快意了的。
只是和珅也不确定,十五阿哥是否会当即就想到了这事儿与他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