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雅自是红了脸去,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听着罢了。
十公主坐得有些百无聊赖,望着外头的海棠树,忽地说,“……永寿宫,乃至储秀宫,后来都成了顺妃额娘的寝宫哦。”
颙琰微微一震,笑意尽去。
幸亏他此前是对着德雅说话,是面朝着德雅的,从十公主的角度是看不见他神色变化的。
德雅自是发现了。
德雅比十公主还大着两岁,自更懂事,这便赶忙攥住了颙琰的袖管去。
颙琰深吸口气,点点头。
等再转过头去,已是又是素常的模样。
“十妹说得是。其实便连你所住的翊坤宫,从前还是十二哥生母那拉氏的寝宫呢”
颙琰回到撷芳殿,有些怏怏不快。
太监三庚犹豫了一会子,想着要不要去叨扰毛团儿爷爷,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进来给十五阿哥行礼。
毛团儿爷爷这几年,也上了年岁了,到了冬日里,腰疼腿脚疼的,都说是当年在皇陵守陵的时候儿,在那阴冷的环境里落下的毛病。故此如今除非有极其要紧的事儿,阿哥爷都不准去折腾毛团儿爷爷去了。
毛团儿爷爷也告诫过他,“你小子,长大了,得学会用自己的腿脚走道儿,该扔了我这根老拐棍儿去了——我啊,老了;将来阿哥爷身边儿,得需要你们自己学着去伺候去。”
三庚壮着胆子问,“主子……今儿身子骨儿不自在?奴才去传太医来,给阿哥爷瞧瞧?”
正说着话,外头十公主和德雅都跑了进来。她们都是刚得了信儿,吓得进来都先扑向廿廿去。
“你可怎样?摔着了没有?”
廿廿更不好意思,低低垂了臻首,连忙道,“奴才没事,多亏十五阿哥来看望二位小主儿,途经树下,救下了奴才……是奴才命大,也是奴才沾了二位小主儿的光。二位小主儿千万别担心”
妹子和外甥女儿忽然来了,颙琰自己都是有些尴尬的。倒没想到廿廿虽说年纪小,却将话说得如此周全,倒帮他脱了不少尴尬去。
他立在一旁,便也不急着解释了,只是偏首看着她笑。
她说过,她是家中长女,且家境并不富裕。便是这样的家境,叫她从小就学会了体谅长辈、看护弟妹,更会在言行之间为旁人体谅,不叫身边人为难吧?
她这样的性子,自是宫里其他这个年岁的女孩儿里所罕见的。
德雅看见廿廿怀中的松鼠,又听董妈妈说了原委,德雅心疼得都掉了眼泪,抱住廿廿直埋怨,“瞧你,傻呀!它是个小畜生,不管是谁送给我的,它却又怎么比得上你的安危要紧去?何苦叫你冒了这样的风险去逮它!”
“再说,原本是它自己要逃!不是你们谁的错,是它自己野性难驯,是我与它缘分不够吧,它要逃便由得它去!”
颙琰歪头看着廿廿肯为了德雅不顾自己安危去爬树,而德雅更是心疼地抱着廿廿落下泪来——便不由得叫他又想起四年前,他看见德雅睡着了,廿廿还在畔给打着扇子的一幕一样儿……
廿廿能对德雅这样好,甚或德雅比廿廿还大着三岁去呢,廿廿却反倒像个姐姐似的护着德雅……这让他说不出的欣慰和满足。
九姐去得早,德雅没有了额娘的看顾,便是被皇阿玛街进宫来抚养,就近在翊坤宫里。可终究皇阿玛要顾着国事,而他自己是成年皇子,又不方便随时在内廷行走……故此他心下总觉对不住外甥女儿去。
没想到外甥女儿却遇见廿廿这样一个小小的“姐姐”去,这一刻便叫他奇异地只觉,仿佛是额涅在冥冥之中依旧在看顾着德雅,为他和皇阿玛分忧去。
这个念头升起3,他自己便也随即笑着摇摇头——怎么忘了皇阿玛呢。
廿廿之所以能被选中为十公主和德雅的侍读,并且能在内廷中这些年,自然都是皇阿玛的旨意啊!
其实或许皇阿玛早在他之前,就看出了廿廿的兰心蕙质来;甚或——皇阿玛因为廿廿的生辰,再因为廿廿这样的品质,也比他早了几年就想到了额涅去……